姬夏陌三人連日趕路,夜半時分出了無憂谷界內。天色已晚也都有些乏了,便尋了一處乾淨的空地上生起了篝火,一來取暖照明,二來也為防野獸。
房藺君取出乾糧與姬夏陌,兩人談笑間對一旁的百鉺視而不見,姬夏陌有心冷卻百鉺,房藺君也好隨著姬夏陌,心中可憐百鉺,卻無可奈何。
“房藺君,為什麼江湖稱你為藏龍聖手?”姬夏陌一直都挺好奇房藺君的名號,江湖之上,那些得人賜號的高手都會有緣由的,想來房藺君也是如此。
房藺君喝水的動作一頓,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一旁的百鉺淡淡的看了房藺君一眼“他在江湖之上還有一個名號,詭盜。”
“你是小偷!!”姬夏陌瞪大眼睛,一臉控訴的指著。
房藺君打掉姬夏陌的手,暗暗咬牙切齒。“什麼小偷,這般庸俗怎的配上詭盜二字。盜中亦有三六九分,其中不乏俠之義之,而我行的便是那俠盜義盜之事。”
“嘁!”姬夏陌沒好氣的撇撇嘴。“說的那麼好聽,說白了不還是乾的小偷的勾當?”
“你……”房藺君剛想發怒,卻見百鉺手中寶劍揚起三分,一雙漆黑的瞳孔晦暗不明,到了嘴邊的話又給憋了回去。
姬夏陌瞥了百鉺一眼,正巧撞上百鉺溫和的目光,頓時臉皮一熱,冷哼一聲,傲嬌的別過臉,可是卻掩飾不住上揚的嘴角。
百鉺埋下眼瞼,嘴角微揚,眼底深處染上淡淡的笑意。
恨恨的咬了一口餅子,姬夏陌氣惱的站了起來,轉身便要往那黑夜中走。百鉺反射性的想起身跟上,卻被姬夏陌惡狠狠的瞪住。“小爺我要去上茅房,你想耍流氓?”
“……”百鉺
看著姬夏陌的遠去的背影,百鉺正想動,房藺君撥弄著燃燒的火堆,意味不明的看著百鉺“他不是不讓你跟著嗎?”
百鉺冷視了房藺君一眼,房藺君笑眯眯的視而不見。“說實話,我挺好奇你那張假皮囊下的真容。”
百鉺腳步蹲下,望向房藺君的眼中已有隱隱的殺氣。房藺君回以一笑,無所謂的攤開手。“我是盜賊,幹我們這行的誰還不懂些易容之術?與那些粗劣的手法相比,你這張皮子是出自離九門之手吧?離九門擅長用毒,對易容之術也頗為精通,若非小生這雙眼睛毒辣了些,怕還真要被你矇混過去。”
“你想做什麼。”百鉺冷聲道。
“除了好奇心重些,小生一向對那些麻煩事敬而遠之。”房藺君挑起一根火棍,臉上的笑容隱去了幾分。“此次無憂谷一難同你脫不了干係吧?真巧,我們的敵人是一樣的。”
看著房藺君的笑容,百鉺沉默許久,轉身離開。
“若你以後有什麼難事,小生願助你一臂之力。”
姬夏陌一路往前,直到看不見那身後的火光才停了下來,左右確定無人姬夏陌這才閉上了眼睛。“殷慄,出來。”
一道暗芒從眼前劃過,殷慄憑空現身。姬夏陌睜開眼睛,上下打量著殷慄。“挺精神的,身上的傷沒什麼事了吧?”
“這還要多謝公子。”殷慄笑嘻嘻的搭在了姬夏陌的身上,一臉溫柔似水。“無憂谷一行,公子渡千百亡魂,功德加身,殷慄這才得以修復殘魂再現於世。”
“你能實體化了?”姬夏陌有些訝異的看著殷慄扒在自己肩膀上的身子。
“恩。”殷慄點頭,笑彎了一雙眼睛。“自那日丞相府一別,殷慄可是想公子想的緊,公子可曾想奴家?”
姬夏陌撫額,這麼長時間沒見,還是一個德行。姬夏陌正想將身後的人撇下,突然一道金絲襲來,隔開了姬夏陌與殷慄兩人。殷慄踉蹌抵在了一棵樹上,面上隱有怒意。
一隻靈巧的白貓從黑暗中優雅的走來,一雙銀色的瞳孔流轉著幽幽的暗光。
銀光之中,樓寅一襲華麗白衣現身,捲起三千銀絲,映上眉間一點硃砂。殷慄皺眉怒視著樓寅,眼中卻隱隱有疑惑閃過。不知是不是錯覺,原本薄涼孤傲,猶如謫仙般清冷的樓寅,彷彿染上了些凡塵氣息。
“樓寅?”姬夏陌驚訝。“你回來了?”
樓寅將目光放到姬夏陌身上,冷寂的眸中似有薄怒閃過。“你竟將本尊獨自撇下,可還要命了。”
得!這臉本尊都用上了,還真生氣了?姬夏陌也有些委屈“你當初二話不說就跑了,留下重傷的我,你怎麼不提這茬?再說了,你一去多日不歸,誰知道你是不是忘恩負義忘了我的恩情,一個人逍遙自在去了?”
明知姬夏陌這是倒打一耙,但樓寅也知自己不當如此,眼中的冰霜多少散去了些。“我承了你的恩,自然不會留你一人。”
“你要走我也不攔你,反正我一凡夫俗子,總要生老病死的。跟著我也沒什麼出路。”姬夏陌故作愁苦,樓寅無可辯解,便將視線放到了一旁的殷慄身上。
“大人。”殷慄屈膝,上身卻未曾弓下半分,笑意滿滿的眼底深處一片淡然。
對於魅靈樓寅向來是不予理會,若非是姬夏陌的原因,殷慄連樓寅的身都近不得。面對殷慄的行李,樓寅自然沒有應聲。
“樓寅,那日我見那神凰也跟著追你而去,你們兩人又動了手?”
“我避了他幾日,將他甩開後便追你而來。”對於神凰的事情樓寅不想多談,轉身又進了那白貓的身體,姬夏陌習慣的伸手接住,忍不住對樓寅的避而不敢暗暗鄙視。
另一邊,一個黑衣老者披著一件寬大斗篷負手而立,百鉺在老者身後三米外停下,微微頷首,聲音淡漠“司閣主。”
老者轉身,原本冷寂肅穆的五官在看到百鉺後瞬間軟化了下來,浮上了淡淡的笑意。“我不是都說了嗎?直接喚我全名即可。”
面對老者的親近百鉺沉默不語,老者對此也並無惱意,笑容滿面的走到百鉺身邊“怎麼樣?無憂谷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江湖之上再無無憂谷,只是那夏鍾卻逃了。”
老者眉頭緊皺,冷聲罵道“那老東西還真是老奸巨猾。你別擔心,我會安排離九門的人,只要他敢在江湖上露頭,我就一定能抓到他送到你面前處置。”
百鉺淡淡的點了一下頭,老者看了百鉺片刻,有些遲疑的開口“那個,你……”
“我想不起來。”知道老者想問什麼,百鉺並沒讓他說下去。“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除了偶爾會有一些片段閃過,我全部都不記得了。”
“不急。”老者溫和的拍拍百鉺的肩膀安慰。“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慢慢來。”
“恩。”
“江湖之上有離九門監看,你還是跟我回去吧,畢竟你的身份一旦被那些人知曉,定會再次掀起一片腥風血雨。”老者面有愁緒。“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你去離九門,有我護著無人敢動你。”
“不。”百鉺沒有任何猶豫的搖頭。
老者皺眉“你不信我?”
百鉺看著老者片刻,淡淡的收回視線“記憶中你幫過我,並非我的仇人。”
“那你為什麼……”
百鉺沉默許久,轉身錯開老者追問的目光“你若幫我,我感激不盡。但我的私人事情,不需你過多詢問。”
“等一下!”見百鉺要走,老者趕緊出口叫住。看著百鉺的背影半天,老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已經老了,此生我最放不下的便是當年無憂谷滅門一事。此事不了,我死不瞑目。”
“我知道你並非全心信任我,但是如果你有什麼事,哪怕傾盡離九門所有,我也會相助與你。”
“……謝謝。”
姬夏陌這邊已經將與百鉺的事由說了個明明白白,順帶好一通大罵,半個時辰下來只罵的是口乾舌燥。
殷慄在一旁聽得百般無聊,心中卻又無可奈何。姬夏陌與靳無極的事情,這兩個當事人或許依舊還渾渾噩噩,但是身為旁人的她確實看的明朗。
姬夏陌聰明殷慄是知道的,若說有幾人要與姬夏陌比較那才智謀略,怕是當世一隻手也數的過來。可是無奈偏偏在這情感智商,姬夏陌的智商直接清空為零。
見姬夏陌又氣又惱,帶著滿肚子的委屈,眼圈都紅了,殷慄嘆了一口氣,又不知該不該去提點一些。
“殷慄你說!”姬夏陌將殷慄拉入戰火之中,怒火熊熊燃燒。“我對那木頭怎麼樣?”
“很好。”以免被姬夏陌的怒火燒身,殷慄嚴肅的點頭應和。
“可那個爛木頭竟然還不領情,就是一隻小貓小狗這麼久都應該養熟了吧?那個爛木頭怎麼就死活捂不化!”
“你確定,那個百鉺就是靳無極嗎?你別弄錯了。”殷慄試探的去平復激動的姬夏陌,卻不想弄巧成拙。
“我能認錯嗎?小爺我智商槓槓的!打遊戲閉著眼睛也能通關,那木頭什麼尿性小爺我還不知道?一百具屍體擱我眼前,小爺我不用上手都知道怎麼死的!這麼一個大活人,我還認不出來了?”
“彆氣,彆氣。”殷慄趕緊順毛。
“這個笨木頭,小爺我要跟他一刀兩斷!!”
看著氣的原地跳腳的姬夏陌,殷慄扁扁嘴,小心翼翼的開口試探。“夏陌,你不覺得,你對那個靳無極有點太上心了嗎?”
“他是我靳哥!!”
“秦焱與你關係也不錯,整日與你玩耍,為何不見你你這般對他牽腸掛肚?”
姬夏陌一愣,臉上難得有些不大自在“他們,他們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殷慄不留餘地的追問。
“反正,反正就是不一樣,問這些幹什麼!”姬夏陌慌亂的躲開殷慄緊追不放的目光,心中有些亂。
殷慄嘆了一口氣,徹底對姬夏陌絕望,為了以防以後被姬夏陌氣死,殷慄決定給兩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點破。
“夏陌,我記得你曾經隨口說過這樣一句話。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樓寅驀然睜開眼睛,銀色的瞳孔漠然的掃了姬夏陌一眼,隨即又合了上去。
腦中一直不願去觸及的禁錮瞬間炸開,姬夏陌只覺得頭暈眼花,眼前似有煙花‘霹靂巴拉’的爆裂,整個人頭重腳輕,彷彿整個人踩在棉花上飄飄浮浮,像做夢一般。
姬夏陌呆愣許久,脖子咔咔直響,僵硬的專項殷慄。
“你是說,我喜歡……那個,木頭???”
“恩。”理所當然的點頭。
“是那種喜歡,不是那種喜歡,是那種不是那種的喜歡?”
“對啊,是那種不是那種,就是那一種的喜歡。”
“怎麼會……”姬夏陌呆呆的看著殷慄許久,慢慢閉上了眼睛。氣沉丹田,良久,一聲慘叫驚飛大片的鳥雀。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