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還在睡麼?”電話對面的男聲很有磁性,低沉又平靜,像無風的海。
顧東林嗯嗯啊啊,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老半天才清醒過來,“段、段先生!”
“叫段榕。我也不習慣總是叫你顧先生。”
“段榕……”顧東林嘗試著叫了一聲,想起昨天駭人聽聞的百度百科,不由得充滿了禁忌的快感。
對面輕笑,“沒起還是怎樣?快十點了。”
顧東林繼續嗯嗯啊啊。
“下來吧,我在老地方。”
顧東林擱了電話,坐了起來,在床上發了會兒愣。然後摸到客廳,嚴潤魚和孫涵都不在,只有老張在浴室裡刷牙。
他抓抓頭,“你知道段榕麼?”
“誰?犯了什麼事兒?”
“他開布拉迪威龍。”
老張比了個OK:“保準犯過什麼事兒。信我。”
“前天我才認識他,他開車送了我好幾趟,還和我吃了兩頓飯。剛才打電話把我弄醒,說在下面等著。”
老張沉默了幾秒。
“喲。”他道。
“你覺得什麼解釋比較合理?”
“我昨天才成了基佬我怎麼知道?”老張叼著牙刷,一臉莫名其妙。
“OK,OK,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其實我覺得不大可能,顧哲,”老張真誠,“至少在我看來,我找ET也不會找你的。”
顧哲淡定臉:“我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老張聳肩,“你看著我的表情總像是在說:你個愚蠢的地球人。那我為什麼不去找個ET?”
“……你還可以試試賽伯坦人,能騎出門能騎上床。”
“三克油。”老張把他推出門外,順道關上了門。
“其實我看著你的時候想說的是,跪下吧凡愚……”
“滾。”
顧東林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交警正往段榕車上貼罰單。他跑過去表示馬上開走,結果發覺段榕在裡頭弄倒了座椅,正在睡覺。
“我敲過了。”交警後退一步,壓了壓帽簷,表示要看顧東林的本事了。
顧東林掏出電話。
在打了第三遍的時候,段榕才悠悠醒轉。顧東林對交警千恩萬謝,坐進去發覺段榕倦容滿面,眼裡還有些血絲:“這麼困還出來做什麼?”
段榕不答。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袋小籠,然後問他中午要吃什麼。
顧東林傻了眼。
“抱歉,”他看看交警已經走遠,按住他的手不讓他轉鑰匙,“我有點疑問。我只是個小人物,段先生是想……”
段榕溫和道,是哪裡冒犯了麼,卻不由自主地一挑眉。
顧東林不免有些戰兢:“也不是……怎麼說呢……一隻蛋,如果剛孵出小雞,你每天餵它東西吃,它會覺得你很好,還有可能覺得你是它媽媽……但是對於你來說,過了段時間,過年了,是吧,然後……”
段榕繃不住,嘴角微微上揚。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顧東林嘆氣,“我畢竟不是蛋殼裡的小雞,所以很想問問清楚。”
“你有什麼值得我圖謀的麼?”段榕的表情很是玩味。
“……point,我就是不太明白這個。”
“我也不明白,”段榕鬆開鑰匙,好整以暇地往方向盤上一扒,定定地望著他,“你真是在給我們公司打工?我怎麼找不到你的合同。”
顧東林思考了兩三秒種要不要實話實說。
對著疲憊的段榕,他有點難以啟齒。
段榕給他留下的映象非常不錯——如果跟性無關的話。風度翩翩,古道熱腸,雖然看上去堅毅冷峻,但實際上溫柔得能讓一個幫工都如沐春風。這簡直推翻了對娛樂圈的認知了。
顧東林覺得,如果自己接近他的目的性太過明確,對這樣一位有教養的有錢人來說,實在是非常不禮貌。
“……就是廉價勞動力,補缺的那種,攀著姑舅三老爺的裙帶……”
“我想籤你。”段榕笑著打斷他的話。
“什麼?”顧東林一愣。
“我想籤你。考慮一下成為我們公司的藝人,怎麼樣?你外形條件很好。”說著,他伸手輕輕掰住顧東林的下巴,把他的臉撥過來。
顧東林對上他細眯著的眼。那眼神深邃不清,像是某種實質一樣滑過自己的眼角眉梢,滑過鼻樑,然後落在唇上,停頓的時間在危險邊緣打了個擦邊,然後又重新回到他的眼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指尖很燙,卻並不用力,所以顧東林很容易便脫出了。
“不不不……”
段榕緩緩收手,拉動了變速桿,窗外的景色迅速後退。他調笑說,別人想排還排不上呢。“做藝人有錢有名望,工作也很有意思。”
“我不行我不行。”
段榕八風不動道,你倒是第一個拒絕我的人,然後頗為無辜地問,為什麼呢。
“但凡職業,都要收入大於產出,不論是工匠,織工,還是醫生,律師。這樣這門職業才能維持吸引力。後者社會地位高,收入高,但是他所需要的教育時間長,而且社會不需要那麼多醫生律師,意味著二十個裡頭只有一個能成才,能靠這門技藝吃飯。大紫大紅的藝人也是一樣。他們獲得的高收入,不但要填補出道前的投入,還要補償沒有成功的那部分人的收入。可想而知背後有多少沒出頭的藝人。“顧東林吞了個小籠包,“任何一行要做到頂峰必然不容易。誰都知道當藝人好,都去做藝人,我沒有後臺,沒有錢,沒有任何表演的教育背景,憑什麼相信我是幸運兒呢?”
段榕露出欣賞的表情:“憑這個覺悟,已經蓋過公司裡的二線藝人了。”
顧東林大笑說,是真的不行,沒這方面的打算。
段榕也不惱,道如果哪天想開了就告訴他,當天下午果然沒有再送他回去。顧東林擠地鐵擠得半死不活,索性中途下車,用兜裡最後一點錢買了輛腳踏車,慢慢悠悠晃到宿舍,就被抓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