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人,便是爭一口氣也要量力而為。你那功法原本就是踩在刀刃上,兇險萬分,稍有差池小命難保。有了內傷不及時治療,還拖這麼些時日……我看你是急著找死!”
唐青崖自己是個三腳貓的大夫,看不出所以然來,此時聽程九歌這麼一說,立刻檢討道:“一路從岳陽趕路來的,實在沒有時間。”
程九歌還有什麼要說,生生地忍下,到一旁唉聲嘆氣去了。
蘇錦趴在床上,百無聊賴,總算有了開口的契機:“師叔師兄,你們不是去樂清了嗎?怎麼突然出現在江陵?”
原來那日他們與蘇錦分道揚鑣後一路南下,路過臨安之時,秦無端帶程九歌去到此前撤離時存放物件的臨時地點。
他在離開臨安的那一夜通宵未眠,給蘇錦留下那幅畫之後,秦無端將小院中武學典籍、孤本醫書和珍貴的丹青畫卷都挪到自己以化名購下的一處房產中,隨後再連夜回會稽去了。那幅畫中大有乾坤,本是他隨手而作,薛沉的信裡多次提到了“雁蕩”的字樣,秦無端放心不下,始終惦記。
徹底安置好了臨安的一切,二人方才啟程去樂清。浙南一帶奇山峻嶺,本是山匪橫行,而後烽煙渡一家獨大,竟成了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土匪窩。
然後秦無端不負眾望地被抓了,他自導自演了一齣戲。
烽煙渡現在的幫主就是個成事不足的吉祥物,大小事宜都由兩名護法決定,儼然已經成了個空架子。那時正逢左護法何常前去洞庭參加桃花塢的壽宴,右護法方知雖猶在總舵,但他不知為何沒有插手此事。
秦無端被關了幾天,從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守衛嘴裡套出了不少話。而後程九歌裡應外合,在烽煙渡放了一把火,救了他出來。
“本來呢,我們是打算回會稽的,路上聽聞了你在桃花塢的‘盛況’,決定改道去岳陽。剛翻出雁湖,被追殺的人堵住了。”秦無端的語氣活像個說書人,摺扇在手中一收,語氣曲折道,“你猜來者是誰?正是銷聲匿跡的右護法,方知。”
蘇錦還沒開口,唐青崖在他背後陰陽怪氣道:“方知沒一刀砍死你啊?”
秦無端回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使左手劍不會用刀。你別說,我和小師叔兩個加起來差不多能和方知一戰,但他帶了十幾個烽煙渡的高手,兩邊劍拔弩張,他居然讓他的人都走了。”
“哦,這倒有些蹊蹺了……”
“更蹊蹺的是,方知把我們放了。”秦無端攤開手,“佯裝戰敗,好回去交差——唐青崖,他和你有交情嗎?”
唐青崖搖頭道:“不認識他,也沒交過手。我猜他是看上你了。”
秦無端“呸”了他一聲,覺得此事無解了,改為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事遞給唐青崖:“那這個呢,你總認識了吧。”
他接過來,正是一枚唐門中人最常用的霹靂彈。
秦無端道:“從烽煙渡逃跑時,我在其中一間小屋子裡見到的。裡頭整整齊齊碼著好幾個箱子,開啟來看都是這類火器。我想起你說的,心道大約是唐門的玩意兒,可又沒見著憑條,就順便拿了一個……青崖,怎麼了?”
彷彿天塌了都無所謂的人此時面色一沉,他定定地凝視掌心中指節大小的霹靂彈,說不出的陰鷙。
☆、第二十一章
秦無端和唐青崖交好很有一段時日。二人自從在華山一見如故,發現彼此都是中意山川美景的人,立時無話不談,分道揚鑣後偶爾遇見了會一起喝杯酒。
他們兩個一是陽明洞天掌門的徒弟,一是唐門如今的少主,身份相當,又因喜歡遊山玩水,常年不著家,顯得分外投機。
只是唐青崖酒量不如秦無端,有次喝多了,把唐門在江陵有個暗樁的事嘮嗑出去,秦無端這人天賦異稟,聽過便記在心上。而後和程九歌改道岳陽的時候,想起蘇錦提過他,靈機一動,到了江陵要找唐青崖。
人是在的,還意外收穫了受傷的蘇錦。兩方一番合計之後,秦無端這才知道桃花塢那堆破事裡,唐青崖攪的渾水也不少。
“所以你的意思是,桃花塢和烽煙渡,一定在密謀什麼?”
唐青崖聽了他的總結,重重地嘆了口氣道:“恐怕這其中我那掌管霹靂堂的三師兄翫忽職守,不然就是也分了一杯羹。否則霹靂堂的火器怎麼會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卻又數量眾多地出現在兩個地方。我看那數量,也不是一兩次攢得齊的,這樣大的事我卻從未耳聞,不得不忘壞的方向想。。”
秦無端聽了他們在桃花塢的經歷,他對唐門內鬥毫不知情,只道:“或許事出有因,也有可能是你誤會了。”
唐青崖不置可否,把玩著那枚霹靂彈,若有所思。
那一邊,秦無端卻又與蘇錦侃侃而談,他問了蘇錦一些何常的武學套路、用何兵刃,對方一一作答後,臉上表情精彩紛呈。
“如此說來,當日殺了薛沉的應當就是他。”秦無端疑惑道,“但何常連你都無法取勝,縱然你心法詭異,短時間功力大增,到底比不上薛沉的修為,他又怎會在師兄身上贏得這麼徹底……”
他們兩邊交換情報之時,程九歌從外面熬了湯藥,黑著一張臉端進來,把蘇錦身上的銀針拔了,再遞給他:“喝光。”
那湯藥色澤醇正,一看便是這人公報私仇加多了黃連,聞著都令人退避三舍。蘇錦立刻露出了可憐又為難的表情,程九歌一見,加重語氣道:“不許剩。”
看戲的唐青崖樂了:“原來阿錦怕苦!”
蘇錦一張臉皺得活像九十歲的老人,他大義凜然地接過碗,用一種隨時準備犧牲的前線將士的姿勢仰起臉喝藥。整個過程極其痛苦,端湯藥的手指節繃得泛白,眼角輕輕抽動,好不容易喝完,苦得眼中湧起一片淚花,幾乎就要哭了。
程九歌無情道:“一天喝三次,你現在好好靜養。”
說完這話,他拿過空碗,目光如炬地盯著蘇錦把最後一口嚥下去,方才轉身離開,一襲白衣飄逸極了。秦無端藉口藥味難聞,捂著鼻子也走得飛快。
蘇錦表情精彩紛呈,他感覺舌根彷彿都泛著苦,整個人五臟六腑被藥汁浸透了似的難受,靜靜地在床上坐著,沉浸在無盡的噁心裡。
突然一隻手伸過,在他眼底展開來,掌心躺著一顆包裝拙劣、一看就不怎麼好吃的糖。
唐青崖湊過來對他笑:“給你,昨天順路買的。”
記憶中唐青崖從不吃甜食,某次被他哄著吃了顆話梅脯,一回到客棧就吐了。但他看到小攤上的糖果惦記著,用途不言而喻,就像那碗臥著荷包蛋的麵條。
蘇錦接過塞進嘴裡,那味道的確很一般,只有一個甜字。甜得幾乎能黏掉牙,他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