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蘇錦的手腕把脈。
他低低地“欸”了一聲,對上蘇錦頗為得意的小眼神,在他手背上扇了一巴掌,佯裝發怒道:“沒事和人動什麼手?你真以為拆東牆補西牆補對了嗎?”
蘇錦眉眼神采飛揚:“師叔,難道沒補對嗎?我們只是切磋,並未你死我活。”
程九歌道:“出息大發了。”
蘇錦敏銳地從他的嫌棄中捕捉到一絲無可奈何的贊同,心下更覺得自己的方法得當,盤算要是確認無誤,拿到崑崙那一卷借讀,說不定那道罅隙便會消弭了——全然沒想到人家會不會借給他。
而這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蘇錦好歹還記得當務之急,道:“你要和秦師兄去宣城了麼,我要不要再去東南?剛經歷了戰亂,一定是百廢待興的,說不定深山中叫賣黑節草的會多一些……”
程九歌打斷他道:“不用了。方知送來了。”
蘇錦:“什麼?”
程九歌無辜道:“我也不清楚,今天早晨他突然造訪,說聽聞有人要用黑節草續命。當年烽煙渡深居雁蕩,幫眾撤離之時將珍奇異寶一掃而空,其中就有三株黑節草,如今一併給你送來了……阿錦,你可真是……從哪兒認識的朋友?簡直兩肋插刀。”
蘇錦搖頭道:“他不是我的朋友,頂多算是幾面之緣,不曉得為何對我如此上心。”
程九歌乾咳兩聲,隱晦道:“你可已經有唐青崖了,切不可朝三暮四。何況旁人生死未卜,這麼著……不太厚道。”
蘇錦:“什麼不太厚道?”
程九歌被他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的迴應鬧得喉頭一哽,對上一雙無辜的眼睛,更加窘迫,連忙轉移話題:“沒事兒,今天天氣不錯。”
他沒想到這事會如此順利,好似出來一遭,無論如何都是受益。秦無端和程九歌二人在臨安整理行囊時,蘇錦抽空回了趟會稽山,把收在陽明峰的謝凌骨灰大逆不道地挖了出來,隨身帶著,被程九歌一通罵。
草藥的事解決得很快,在宣城黑市上血茯苓極其易得,本身也不算太珍貴的藥材,不過多花了點銀子,只把秦無端心疼得不行,揚言要唐青崖還回來。
眼看三十天期限將至,蘇錦再次道別程九歌二人,獨自揣著兩味藥,又自宣城南下,趕路去往南嶺。
其實他亦十分忐忑,不知雁南度是否會將此事放在心上,或者崑崙過來的能不能按時抵達,這麼想著,難免又分了心。
終於抵達瘴氣林外的村莊,已是夜色朦朧。
他上次進林子時正當午後,霧氣散去,而又有唐青崖的指點,此時縱然將機關銘記在心,卻也不敢趁夜闖入,便在一戶農戶家借住,蘇錦佩劍,男主人原是不肯的,見他面善,出手也闊綽,終是放他進了門。
這農戶家中四口,有兩個孩子,都是玉雪可愛的模樣。蘇錦同小孩合得來,給他們講了不少外面的故事——大都是從唐青崖那聽來的——逗得他們咯咯直笑。
夜裡和樂融融,農戶自外面劈柴回來,臉色卻十分不好。
蘇錦見他一副擔憂的模樣,不禁問道:“這位仁兄可是遇到麻煩了?”
那農戶唉聲嘆氣地搖頭道:“公子有所不知啊,方才我砍柴回家,正遇到幾個帶兵刃的黑衣人問路,看著凶神惡煞的……問的地方也奇奇怪怪,我不敢停留,慌忙回家了。”
蘇錦皺起秀氣的眉,正要開口,那農戶繼續愁眉苦臉道:“我們這小破地方,官府都少管,突然來這麼多人,難不成是發現了寶物?”
“這位大哥,他們都是佩劍的嗎?”
農戶道:“不止呢!有拿刀的,還有那些個奇形怪狀的兵器,我一個鄉下人也看不懂,公子,你也佩劍,是不是要出大事了呀?”
蘇錦一頭霧水,安慰他道:“江湖人也鮮少傷及無辜,大哥儘量躲著他們走便是了……”
農戶點點頭:“也是,我聽他們口中說的什麼‘凌霄’?我們這些普通人還是別招惹會武功的,聽說能把人一拳打死呢!”
蘇錦:“……”
他知道了一星半點,竟有種“總算來了”的放心感。
當夜蘇錦沒睡,農戶熱心地將孩子的房間騰出來給他住,一番好意蘇錦到底沒拒絕,只得在那新換了被褥的床上打了一夜的坐。
凌霄訣似乎取代了步步生蓮成為他修習的主流,只是步步生蓮打下的烙印仍舊很深刻。他膽大妄為地按照自己理解,弄出了個奇形怪狀的順序,沒給程九歌說,頭幾次調息俱是走在萬丈深淵邊,如今練得次數多,於己無害,便自作主張地繼續了。
晨光熹微之時,蘇錦聽到外面有些動靜,他立刻清醒過來,抓起凌霄劍。
幾條人影躥過田野,此時寒冬,當中稻田一片泥濘。蘇錦低頭看地上自己被拉長的影子,又回頭望向剛才有過異常的地方。
包袱中還有藥草,而遠處的林子依然霧氣縈繞叫人不好接近。
蘇錦皺起眉,為了不連累農家,翻牆出了院門。他不知道來的人是衝什麼,不敢輕易掉以輕心,走出兩步後,面對四周突然湧上來的數個蒙面人,蘇錦驀然感覺頗為眼熟……他被包圍中心,淡定地想,“哦,臨安院中的……同夥。”
是相同的裝扮,手持不同兵刃,從長劍、彎刀到雙鞭不一而足。
領頭一人開口道:“蘇少俠若是識相,就交出手裡的《人間世》吧。”
蘇錦把包袱往背上一紮,背得妥當了,這才不慌不忙地握緊凌霄劍,道:“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有人找我,張口討要凌霄劍譜,這世上知道《人間世》的著實不多……幾位不怕直接洩露了僱主身份嗎?”
那領頭人道:“死人便不會說話了。”
蘇錦額角一跳,凌霄劍驀然出鞘發難:“好大的口氣!”
南嶺當中,唐青崖已經被顧霜遲逼得徹底改掉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習慣。只是他這日醒得早,身上十分難受,覺得手腳都快鏽住了。
顧霜遲的法子確實有道理,他這大半個月來每日被逼著在午後溫暖的時候和顧霜遲比劃一下,活動筋骨。雖說基本都是被對方追著打,躲來躲去著實不雅觀,好歹不至於成個只會轉眼珠子的廢人,情況非常樂觀。
唐青崖從床上艱難地坐起,立刻便有小藥童自門外進來,殷切道:“阿青叔醒啦?”
平白無故長了輩分的人無奈道:“白朮,你該叫我哥哥。”
那名為白朮的藥童笑道:“你大我二十有餘,還叫哥?不要臉……今日可覺得好些了?一會兒我給你熬藥去。”
唐青崖想了想,道:“我心裡有點慌,不知怎麼的。顧霜遲那老妖怪呢?”
白朮比了個“噓”的手勢,下一刻門簾一掀,白衣飄飄不似凡人般出塵絕世的老妖怪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