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繞的是少年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不禁在腦海裡勾勒,這樣的蘇鈞此刻是用柺杖撐著身體麼?
會不會很累?
前一世她不曾留意蘇鈞的腿疾,但是等到後來她醫術了得聲名鵲起後,蘇鈞就失蹤了。她再也沒有機會為他診治。
不過她知道,但凡有腿疾的,都不能站的時間太長,前一世的記憶中,她眼疾好後帶著醫術資料回到蘇康身邊,就見蘇鈞就從不曾站起來過。
身邊的人也說起過,蘇鈞在外人面前不喜站著。
如今她重活一世,蘇鈞真的為她改變了太多太多。就連風雨同舟十載的蘇康,都不曾對她這般體貼過。
身旁的蘇鈞吃力的彎腰,伸手取過銅鏡一旁的梳子。
陸釧的內心有些不安,抬手就按住了自己的長髮,“阿鈞,還是我來吧。”
那隻纖細的手恰好蓋住了蘇鈞的兩根手指。
蘇鈞耳旁早已紅彤彤一片。隨著陸釧的動作,眼眸不經意間落在陸釧露出的雪白皓腕上,見那裡有兩道深深地青紫色痕跡。
他按住她的手,故作沉聲道:“娘子,還是我來吧。”
陸釧沉默著不再去反駁他。一時間屋裡面只剩下兩人幾不可見的呼吸聲。
一起一伏,綿長而久遠。但是不一會兒蘇鈞就有些累了,身體輕輕的依靠在她的背上,好緩解一下腿部的疲勞。
雖然疲憊,蘇鈞卻自始至終都是微笑的打量著鏡子中的人。
鏡子中的陸釧不知為何陷入了沉思,黛眉微皺,神情有些沉重。看著她一副愁緒滿懷的樣子,讓蘇鈞忍不住的就想伸手將她的眉毛拂開。
然而就在他鬼使神差的伸手過去時,陸釧開口說話了:“阿鈞,幫我找一樣東西吧。”
他慌忙收回手,“嗯,什麼、東西?”
陸釧似乎察覺到他的動作了,眼睛笑成了彎月道:“一個成色略舊的紅檀木香匣子,被壓在我的朱漆雕花直扛箱底,你幫我取過來吧。”
“噢,好。”蘇鈞收回手,就跟得了皇帝口諭般掉頭就到直扛箱前,扶著箱子將底部的一個暗紅色小匣子取了出來。
這個小匣子是父母留給自己的,父親的遺言中交代陸釧一定要將這個匣子儲存好。等她遇到最難的問題時才能‘開啟’。
前一世,她不懂什麼叫做最難的問題。
所以等到蘇家落難,她才不得已將匣子砸開了,原本以為那裡面裝有什麼錦囊妙計,卻不曾想,夾縫中隱藏的不過是自己治療眼疾的秘方而已!
那時候,她還信誓旦旦的對婆婆說,這個箱子一定能夠改變我們蘇家的命運,沒想到開啟後卻是一道藥方子。
這藥方子絲毫沒有緩解她跟蘇王妃之間的緊張關係。反而換來蘇王妃的一陣冷嘲熱諷:“我倒是什麼寶貝呢,就是一個不知管不管用的藥方子,就算能治好眼疾,怎麼,你以為治好你的眼疾,就能改變我們蘇家的命運嗎?!”
那一刻的她狼狽不已。
不久之後,蘇家顛沛流離,她雖得了秘方,卻也難以穩妥的調養。所以眼疾拖了很久才治好,為了不讓自己拖後腿,她只得狠心回到了江南外祖母家裡。
就是那時,她終於鬆口,讓李湘玉以側妃的名義堂堂正正的陪在了蘇康的身邊!
陸釧心裡陣陣難過。直到這一世,她才終於明白父親母親的良苦用心。
在父親母親心裡,她最難解的問題,自始至終就是自己嫁人後身邊沒有一個貼心人,而她自己又患有眼疾!
若是她沒有眼疾,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蘇鈞回來了,他將匣子交到陸釧的手裡,疑惑的道:“這裡面好輕。大概沒有裝東西,你不會是記錯了吧?”
“不會的。就是這個,父母留給我的。阿鈞,你幫我把它開啟。嗯,把...匣子夾層也開啟。”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終於到了命運扭轉的時刻了。
好在她重活一世,眼疾終於能提前治好了。
蘇鈞雖然疑惑,卻也照著做了,四四方方的匣子裡面,闆闆整整的壓著一個卷軸,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來,面色凝重的交到陸釧手裡。
“阿釧,是一張紙。”
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阿釧既然這樣認真嚴肅,他敢肯定,這樣東西對她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陸釧側過身子,沒有接過來,反而用手撐著下巴,側著腦袋,滿頭黑絲披散在肩旁,一雙水潤無焦的大眸子望向有聲響的地方。
她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道:“我看不見,你快點念念。上面寫的什麼?”
雖然重生過一世,但她終究是一個孩子。這話語中竟然帶了些撒嬌和雀躍的意味。
連帶著蘇鈞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用腋下撐著柺杖,道:“好。娘子信得過我,我便念給你聽。”
陸釧也坐直了身體,側耳聽著。
若她沒猜錯,那上面應該寫著一句話——
鯉魚腦:和膽,點青盲。
用法就是取新鮮的鯉魚,將之殺死後,取出腦髓,鮮用。
前一世顛沛流離,根本就沒有新鮮的鯉魚可尋,所以才會拖很久,若是這一世重來,兩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她治好眼疾。
只是等了許久都不見聲響,“你怎麼不念?”陸釧側著臉疑惑的問道。
☆、第8章,尷尬
面對陸釧的疑問,蘇鈞的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左臂腋下夾著柺杖,一雙眸子觸電般尷尬的從畫軸上移開,臉色漲紅,拿著畫軸的手都在輕微抖動著。身上出的汗似乎比陸釧點穴出的汗還要多。
陸釧仰著頭,向著蘇鈞所在的大約方向道:“為什麼不念啊?”
“......”蘇鈞的眼皮子狠狠的抽出了一下。強迫自己的視線從她紅嫩的嘴唇上移開。
畫軸上的語言...簡直、簡直......蘇鈞狼狽的舔了舔嘴唇,哆嗦著手指道:“那、那個,可、不可以,不念啊?”
蘇鈞可憐巴巴的抬頭,一隻手指著畫軸,呼吸有些急促,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
“怎麼了?”陸釧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身為醫者的本分讓她一下子就察覺到了蘇鈞的異樣。
陸釧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就趕緊問道,“你、不舒服?”。
不過心裡轉念一想,她又冷靜了下來。
不過是一個藥方子而已。他怎麼就不肯念呢?
她想到上一世,蘇康也是看到了這個藥方子,親自念給她聽得,當時蘇康高興的抱著她在原地轉了好幾圈!
怎麼到了蘇鈞這裡,他就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了?
蘇鈞見到陸釧的神色涼了下來,那好看的秀美又皺在了一起,他的心一下子就又慌了。
裡面似乎有一頭小鹿,在慌不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