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朋友也真有意思。”站在病床旁的紅頭髮男人朝床上瞥了一眼。
“哈,是啊,有意思?TMD差點死了!”一頭短寸的男人不滿那人調侃的語氣,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真不友好。”紅髮男轉身悠悠地往出走,最後扔過來一句“他就交給你了,我的事也算完成了。拜~~”就離開了。
留下的男人坐在凳子上,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自己的朋友還活著……
對,死不了!
許亦安醒後,他絕望了,自己居然還好好地活著,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有好幾天了吧,不吃不喝,像一個活死人那般,睜著空洞的雙眼,呆坐在病床上,什麼也不想,真累,不想……
嚴啟航見他如此,心裡也不是滋味,自己最好的Xiong-Di,真的心疼啊。
可也不能就這樣看著他,生不如死,他真的受不了了……
“許亦安,你還有自己的生活,你知道嗎?”
“她不在了,都不在了,我還有什麼生活……”
“你有你姑姑,你表哥,你的親人,你還有我這個朋友,當然還有……他……”
“他?混蛋!”許亦安苦笑了一聲,就是他把自己拉回了這個世界吧,“他以為他TMD是誰,我死和他有什麼關係!”
嚴啟航張了張嘴,又是想到了什麼,算了,和他說吧,“沒錯,是葉嘉楠趕過去救了你,你可以罵他,你現在生不如死,他該罵!他現在躺在病危室裡生死難測,就是他害你所遭到的報應!”
聽到這裡,許亦安的瞳仁緊縮,胸口為什麼這麼悶,悶得發痛,拔掉輸液管,他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踉踉蹌蹌地往門口走,嚴啟航真的看不下去了,吼出了聲:“他被接回美國了!”
他僵直地站在原地,望著病房外,呵!回美國了?那可真是見不到了……
“嗵~~”羸弱的身體沉沉地倒了下去,終於可以好好歇歇了……
“許亦安!”
割開的傷口總會癒合,只不過留下的疤是去不掉了……
他們的公司被一家實力超群的外企收購,一起買的房子也被許亦安劃給了葉嘉楠,如今算是淨身出戶的他,一直住在嚴啟航家裡,不上班,什麼也不做,只是睡醒了喝酒,喝醉了繼續睡,嚴啟航也沒辦法,只得由著他。
許亦安的事情,許秀娟並不知情,這讓他自己鬆了一口氣,每到逢時過節,就往家裡打個電話,隨便找個藉口,也不回去,許秀娟知道他如今過得很好,其他的也就不過問了。
日子就這樣,其實也挺好。
只不過,葉嘉楠的情況,他想知道,可如何知道,之前的手機號碼早就封了,他家裡的聯絡方式,自己從來也不知道,是不上心吧!
嚴啟航還是懂他的。一次商業舞會上,也真是巧,他碰到了那個紅髮男人,雖然兩人的交涉很不愉快,但起碼從那個男人嘴裡知道,葉嘉楠已經痊癒,在美國生活得好著呢。
“哦,那就好。”許亦安的反應很平靜,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自己最後的顧慮也沒有了,真的,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你……不打算去找他,額,我是說,去看看他?”
“不用了。”他很好,就夠了,自己本來也是要離開他,又去找他算什麼,還害得他差點……自己沒有那個臉。
“這是他們家的電話,你……確認一下,”嚴啟航將一張餐巾紙塞到許亦安手裡,“誰能保得齊,那個紅毛說的是真是假。”
他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手裡緊緊地攥著那張薄弱的紙,許久,才將它展平。
“嘟……嘟……嘟……”短短的幾秒鐘讓他感到異常漫長。
“Hello,whoisthis,please?(喂,你找哪位)”
“Oh,hello.IsJarrettthere?(哦,你好。葉嘉楠在嗎)”
“Hold,please.(請稍等)Madam……”
片刻,電話的另一頭響起了一位女士十分悅耳的聲音,“你是嘉楠在中國的朋友嗎?”
“額,伯母你好,我是。”許亦安緊握了一下電話,不免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和他的家人通話,“那個……葉嘉楠還好嗎?在美國?”
“他在中國出了一次很嚴重的事故,不過,現在已經痊癒了,你找他是有什麼事嗎?他現在在樓上,可以讓他下來接電話。”
“哦,不,不用了,”他在樓上,他一切還好,許亦安的內心激動不已,當然,這就足夠了,“謝謝伯母,我只是瞭解一下他的情況,他沒事就好。”
“嗯,好的,哦!他下來了……嘉楠……你的電……嘟嘟嘟……”聽到他的名字,許亦安立即掛了電話,拿著手機的手瑟瑟發抖,他沒事就好,不見,是最好的……
他仰面躺在床上,仍然心有餘悸,真累,真可笑!
第二天一早,許亦安收拾好了行李,給嚴啟航留了一封信,便走了……
入冬的北境,給行駛的列車染上了一層銀色,望著鍍著雪花的車窗外的世界,過去的種種被放進了心房最深處的箱子裡,然後等待寒冷的冰封……
自己的故事回味起來可真亢長……
男人攏了攏厚重的大衣,將帽子戴好,起身走入了一片漆黑中,長椅上坐過的位置很快被寒風覆上了白絨絨的雪花,一片黑色裡,也只有長椅旁的路燈孤零零地亮著,也只有它知道,燈光照射下,風中,雪花的舞姿竟然是如此動人……
難得安靜,大一的生活處處是聒噪,也只有教學樓頂端的天台是個獨處的好去處。
溫和的夏風撩動著自己的白色襯衣,他插上耳機,靠著護欄,坐下,閉上雙眼,享受著輕妙的音樂,享受著難得的安靜……
“啊~~啊~~啊~~”一陣歇斯底里的大叫聲,打破了他寧靜的世界,不滿地皺皺眉,懶得去看,不去理會……
輕柔的音樂裡夾雜了一個人的自言自語,這種不和諧以離開的腳步聲結尾,世界終於靜下來了……
每天的清晨和傍晚,他都會來這個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天台,盡享一份安寧,當然,除去那個和他一樣,來這裡竊取一份自由空間的人,那人自己懶得去看,不是以大叫發洩,就是獨自訴說心事,什麼人?這麼煩?
漸漸地,他也習慣了,一個天台,兩個人獨享……
然而,還是老時間老地點,原本厭煩的聲音卻沒有出現,不覺地有些奇怪,終於,消失了?
隔了幾日,切,如約而至……
這次,他倒是想瞧那人一眼,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一頭黑色短髮在風中凌亂,長得很帥,只不過是一副呆板的樣子,望著遠方,旁若無人地自語。
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白皙的手指在耳機上按了一下……
“爸,媽,我今天沒評上獎學金,大神太多,你們也知道我一直不好好學,基礎不紮實,現在趕他們,真費勁,也怪我,當初太蠢了,下一次,我保證,給你們長臉,評上這東西……”
“你們知道嗎?我找了份兼職,就是修修電腦,生活費解決了,呵,姑姑可以一心一意照顧小晴,她還是不醒,她會醒嗎?會,一定會,她不醒,你們也不會原諒我吧,對吧,爸?”
“哎,下午還要考試,我有些緊張,不過,書我都看過了,你們保我拿個高分,呵呵,拿個滿分吧……”
這都說了些什麼?這麼矯情?
他在日後那些自言自語中才知道,男生是大三的,對學習上心,家裡缺錢,有個妹妹住院不醒,還有就是……父母離世,受姑姑接濟……
不知不覺,他了解了他的一切,小時候被欺凌,因為他是個同性戀。
還有,他的名字叫,許亦安。
清脆的鐘鳴聲,告訴他,是時候離開了,那人早已去了圖書館,自己還要上一節課。
他和同學相伴到了門口,在簽到簿上寫下自己名字,轉身進了教室。
白色的夕陽照在那三個字上:
葉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