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夙醒來,已經是在南笙的殿宇裡了。
雲夙四處打量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裡只剩下一片感慨,當時只覺得從今往後有了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有了個隨時休息的家,而現在萬分惦念這個肩膀,這個家,卻很難實現了。
雲夙走出殿宇,來到花園,果然就看見白衣出塵的仙人正精心搭理著他的花花草草,平時他就對這些花草喜愛得緊。
雲夙慢慢走近他,只聽見他一聲不長不短地輕嘆:“哎。”雲夙不由得停下來看著他的後背。
“怎麼了?”雲夙不由得出聲問。
南笙尋聲往後看,雲夙無聲地看著他。一時間,四目相視卻是無言以對。
三千年前,南笙記得第一次雲夙來這兒,他大大咧咧地跑過來,差點把他的花草給踩死。
見南笙一時晃神,雲夙再次問他一遍。
南笙扭頭看向盆栽裡再無生機的花,雲夙將南笙眼裡的一片憐惜都看在眼裡。
雲夙出聲問道:“還是三千年前的這株?”
南笙只好點點頭。
雲夙嘆息地搖搖頭,“都三千年了,你還放不下嗎?”
南笙怎麼不知雲夙含沙射影的話呢?不僅指花也指修羅尊,可是南笙真的放不下。
南笙想,只要再堅持一下,這冰冷的鐵石也會開花,這一等就是三千年了。那人依舊清冷不容冒犯,而他望穿秋水也等不到他的回心轉意。
雲夙苦笑出聲:“要是你這份執著用在我身上多好呢?南笙,我們都愛錯了人。”
是啊,都愛錯了人。南笙愛上了無心的修羅尊,而云夙愛上了無情的南笙。三千年前是這樣,三千年後兜兜轉轉還是這樣。
在這場愛情的博弈裡,必須有人放手。
雲夙伸手將那朵垂敗的花摘下,放置手心,花兒慢慢凝結成冰,而嬌豔的容顏此刻永遠不會消逝,花朵變成一朵冰花。雲夙又將它變出一條細長的鏈子,見南笙沒有阻止,雲夙就將項鍊掛在南笙的脖子上。
雲夙沙啞著說:“至少現在你身上有一件屬於我的東西了……”
南笙見雲夙眼底的悲涼也有些動容,他輕聲喚他:“雲夙……”
一眨眼,雲夙抱住了南笙,手臂環在南笙的腰上,腦袋靠在南笙的肩上,南笙驚慌地要掙脫開。
只聽見雲夙疲憊地說:“師傅讓我靠一下好嗎?”
南笙一怔,忘記了掙扎,這一聲師傅他已經好久沒聽過了。雲夙疲憊的聲音又讓他無比的自責,他沒有做到一個師傅的責任,將雲夙驅逐去雲生涯三千年,他沒想過雲夙經歷了什麼樣的苦難才變成現在這副疲憊不堪的模樣。那天大戰修羅尊的時候,他折翼的樣子他就好心痛,比對修羅尊的痛還要痛苦百倍。
苦澀的滋味在南笙心底裡蔓延開,說到底還是他負了雲夙。
接著雲夙好不容易在心底鼓起勇氣,和南笙說:“南笙,我愛你。”
南笙臉色一白,心尖顫了顫,緊接著眼淚就滴落下來,南笙拼命地搖搖頭:“對不起,不可以……不可以,雲夙。”
聽到南笙的哭聲,雲夙就已經知道結果了,那一聲“對不起”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給擊碎。
雲夙擦了擦南笙的臉上的淚水,笑比哭難看地說:“其實我很早就猜到了你會這麼說,可我不死心,三千年我都不死心,我只想回來要你一個答案。”
雲夙每說一句,南笙就哭著搖頭,眼眶裡的淚花模糊了視線,看不到雲夙眼裡含著的淚水和柔情。
雲夙又說:“我現在也得到答案了,你放心我會放手的……”
那一聲“我會放手的”徹底擊碎了南笙最後一絲理智,任由雲夙死命抱著他,像是最後的告別。
不,不要!南笙淚如雨下,想要說出的話卻梗在了喉嚨裡,他此刻拋棄了以往的清高,放縱了自己的情緒,慢慢的對雲夙的某些情感模糊了,移位了。
雲夙放手,不再回頭,不再留戀的離開了。雲夙對南笙所有的愛此刻就掩埋心中永久。
而南笙癱軟地坐在地上失聲哭泣,好像心裡流失了一些東西,痛得他無法呼吸。他知道他和雲夙就此完了,不會再有任何牽連,可是為什麼他的心會這麼疼?
雲夙從小到大的模樣一遍遍回放在南笙的腦海,南笙現在才發現,雲夙的笑,的哭,的無言,原來都是為了他!而他卻一次次傷害了雲夙!
不知過了多久,南笙呆愣地坐在地上,淚水還在他臉上流淌,心也是如刀割的疼。
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