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修被那個羊頭怪僕人帶進大廳的時候,發現裡面陰森森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一眼就看見了慵懶地斜靠在地毯盡頭那張華麗的大扶手椅上的身影——那幾乎立刻將他的目光從周圍那些看上去毫無生命力計程車兵臉上收了回來——修長,雍容華貴,神秘……長而柔順的黑髮被紮成一個低低的馬尾柔軟地垂順下來,巨大的禮帽投下的陰影遮擋去了他半張臉,這讓羅修看不清楚他長什麼模樣,只能看見一個弧線完美的下巴,和一張微微抿起成一個性感又刻薄弧度的薄唇。
公爵夫人看上去挺漂亮的。
但是這顯然不是重點。
最重要的是,黑髮年輕人意外地發現,公爵夫人她……沒有胸。
“真的……好平啊。”黑髮年輕人撓了撓頭嘟囔道。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坐在上位的那個修長的聲音說話了,座椅上的人變換了一個姿勢,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支撐著自己的下顎,唇角微微勾起懶洋洋地說:“真無禮呀真無禮——見到本夫人還不下跪,卻盯著我的胸看個不停——來人啊,給我拉下去砍了他的腦袋!”
那聲音又低又沉還十分富有磁性,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分明是個男人的聲音!
羅修微微瞪大眼,那副驚訝得毫不掩飾的模樣落在坐在高位的男人眼裡,這副可愛又直白的模樣真是讓男人差點兒沒忍住笑場——好在這個時候,伴隨著他話語一落,站在地毯兩旁計程車兵立刻動了起來,他們機械地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了黑髮年輕人的肩膀,厚重的盔甲之後,甚至看不清楚它們的臉長什麼樣子!
媽的!
該死的人妖!
羅修被這樣冷不丁地一下子摁住,他奮力掙扎著奈何那壓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卻像是世界上最堅固的牢籠,他撲騰了一會兒後終於撲騰累了,於是他抬起頭,戴在腦袋上的禮帽上的一雙兔耳朵晃動了下,他氣勢洶洶地對那個坐在不遠處的男人說:“原諒我,公爵夫人,只是之前有人告訴我你是個女瘋子,瘋子倒是不好說,現在我只是有些驚訝您看上去不像是個女人。”
這……先是罵完陛下是“瘋子”不算還要順便攻擊他的身材……真過分啊,陛下的身材哪怕是在到處充滿了好身材的地獄也是一等一的啊!恭恭敬敬站在男人身邊的羊頭怪僕人猛地抽了抽唇角。
彷彿是感覺到了身邊的僕人那微妙的嘆息,坐在華麗座椅上的男人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在感覺到後者立刻繃緊了背站直自己之後,他這才收回了自己的餘光,“唰”地一聲展開了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握在手中的羽毛扇:“真無禮呀真無禮——稱呼我的稱號之前居然不在前面加‘尊敬的’敬語,還嘲笑我是個女瘋子——來人啊,給我拉下去砍了他的腦袋!”
那倆名士兵將羅修往外拖了拖——就好像這會兒真的準備把他拉出午門斬首似的!
這真是個瘋子!無論男女!
“這真是太荒謬了!”羅修赤著的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因為被拖拽著行走,那白皙的腳在地毯上壓出了一長條的劃痕,他皺起眉說,“我只是恰巧從這裡路過,您的壞話我可都是聽別人說的——那又關我什麼事兒了?”
“哦?”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發出一個單音節,那遮蓋住他下巴的扇子也停止了煽動——與此同時,羅修奇怪地發現,那扣住他肩膀上一秒還拼命將他往外拉計程車兵也跟著忽然停了下來,就像是兩名扯線木偶似的生硬的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羅修好奇地轉過頭去打量他們,可惜盔甲太厚重他壓根看不清楚他們掩藏在盔甲之後的臉,只能隱約地看見,在他左邊的那名士兵的盔甲上,用鮮紅色的顏料塗著一個小小的桃心,桃心下方畫了個阿拉伯數字“7”;在他右邊的那名士兵的盔甲上,則是用黑色的顏料塗著一個同樣大小的梅花,梅花的下方畫著的,是阿拉伯數字“7”。
桃心“7”以及梅花“7”,這些士兵,是撲克牌?
正當怔愣之間,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卻將羅修的注意力吸引了去,只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翹著他那雙令人嫉妒的大長腿,慢吞吞地說:“真無禮呀真無禮——說說看,這麼沒教養的話倒是誰告訴你的?——我要砍了他的腦袋。”
“兔子先生這麼說的,”羅修挺了挺腰桿,毫不愧疚地將責任推卸出去,“它說它跟您倒是有一個約會來著,這會兒讓我在外面等著,啊,說起來,那傢伙到哪裡去了?”
男人掩藏在扇子後面的唇角無聲勾起,笑容變得逐漸清晰:“兔子先生?”
“是的,”羅修點了點頭,“它說它叫邦尼,是它把我帶到這兒來。”
“邦尼?哦,那隻該死的兔子。”公爵夫人冷淡地說,“你可以不用它了,因為它試圖阻止我將我那些美味的湯倒進眼淚潭裡和大家分享,它的腦袋已經被我砍了下來——真是難以理解,大家都懶洋洋,慢悠悠地過日子有什麼不好?”
“真是太好了,”羅修忍不住嘲諷地說,“魚就隨便任人捕捉,因為它們懶得逃;渡渡鳥就在魚塘邊卻寧願自己餓死也不願意伸腦袋去捕捉那些魚,因為它們懶得吃;鴿子的巢穴就建造在草叢裡,哪怕是蛇來了也將自己的蛋拱手相讓,因為它們懶得反抗——懶洋洋的,到處都是這樣,世界全部都亂套了!”
公爵夫人“啪”地一下合攏手中的扇子,與此同時,那上一秒還掛在他唇角邊的立刻消失了,他看上去無情又冷漠,微微低下頭看著站在下方,正揚著驕傲的下顎、瞪著一雙像是夜晚公路車燈下的小鹿似的黑色眼睛瞅著自己的黑髮年輕人……啊,這副樣子,真是不怪人想捉弄他讓他生氣啊……這麼想著,就像是要將自己的話自行加重強調似的,坐在高位的男人又重複了一邊:“我才不在乎這些,我就做我覺得對的——而作為我領地的子民,你們所需要做的所需要說的只是一句‘遵命,尊敬的公爵夫人’——聽懂了嗎,那隻無禮的兔子已經死了,因為無禮,因為反抗,它被我砍下了腦袋。”
“什麼?!”
男人說話的語氣讓羅修不得不收起嘲諷的表情再次震驚了——
那隻短命兔子真的被砍下了腦袋?
死了?
真的成短命兔子了?——重點是,那隻兔子把老子帶進這個奇怪的地方卻不負責把我帶出去就這樣死了?!
還有沒有天理!
“怎麼了,”公爵夫人說,“你這表情是在告訴我你不信嗎?”
“……”
我還以為“拉下去看了他的腦袋”只是您的口頭禪,現在聽見你還真砍了人家的腦袋震驚一下還不行麼?羅修腹誹著,卻看見坐在上位的男人手一動——他手上的扇子消失了,他抬起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啪啪”兩聲優雅地拍擊了下自己的掌心:“僕人,去給我把那隻兔子腦袋上的耳朵取過來給他看看。”
羅修微微睜大眼,看著站在公爵夫人身邊的羊頭怪恭敬地彎腰鞠躬,低低地說了聲“遵命,尊敬的公爵夫人”後,他轉過身,從自己的身後取過來了一隻鑲嵌滿了寶石的金色寶箱,他捧著那個寶箱來到黑髮年輕人的面前,然後打開了它——
那理應是放著珠寶的天鵝絨墊上面,赫然放著兩隻帶著血、斷口處血肉模糊的兔子耳朵。
羅修心頭一跳,撲鼻而來的血腥氣息讓他下意識地緊緊皺起眉,看著那兔兒上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住了強行撕扯下來才留下的碎肉,強忍下了想找個什麼地方拼命嘔吐一頓的衝動,黑髮年輕人薄唇緊抿成了一條嚴肅的直線。
“尊敬的公爵夫人從不撒謊。”羊頭怪僕人驕傲地說。
像是要迎合他似的,坐在他身後的寶座上的男人發出一陣愉快的笑聲。
羅修正處於震驚之間,卻聽見坐在上位的人說:“真無禮呀真無禮,剛才還嚷嚷著要找兔子先生,現在我好心讓你們見了面,你卻一言不發了?看來你也想要被砍下腦袋——來人呀,給我拉下去砍了他的腦袋!”
變態公爵夫人的話語一落,羅修立刻感覺到扣住他肩膀的“紅桃7”和“梅花7”的手勁兒變得更大了一些,在羅修來不及做出反抗之前,他又被這樣生生地往門口方向拖了幾米,終於意識到自己再不做點什麼搞不好真的會被這個變態砍了自己的腦袋——
雖然這是夢境,但是經過了之前幾次的經歷,羅修十分不能肯定如果他在夢境之中被砍了腦袋,那麼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會不會發現自己的腦袋也同時從脖子上搬了家……想到這裡,黑髮年輕人頓時有了一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力量,他輕而易舉地就掙開了之前讓他覺得力氣巨大的撲克牌士兵們,與此同時,在所有人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之前,黑髮年輕人已經將手探入了裙底,從裙底的南瓜褲中,猛地將那把西瓜刀抽了出來——
“哎呀,哎呀哎呀——”
公爵夫人看似驚訝地微微眯起眼,然而除此之外,他卻沒有做出更多的舉動——他甚至保持著前一秒的坐姿,一動不動地,如同在看馬戲團的遊客似的,唇角輕勾看著赤著腳站在地毯上的黑髮年輕人舉著那把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西瓜刀,向著士兵砍去——
彎腰,躲過士兵迎面擊來的厚重盾牌;抬腿,重重一腳將那面前攻擊落空計程車兵踹開幾米;後仰,頭頂上的兔耳禮帽掉落之前,輕輕摁住帽簷;舉刀,在受到另外一撥的攻擊之前,乾淨利落地砍下“梅花7”的腦袋——
沒有預料中鮮紅的血液從那士兵的腦袋裡噴射出來,事實上,它的金屬腦袋就像是毫無生命的黏土那樣落地有聲地落在地上婚契!
西瓜刀的鋒利程度超乎了羅修的想象,當他手掌虎口發疼,微微怔愣地低下頭看著那顆帶著盔甲的毫無生氣的腦袋時,這個時候,羅修只感覺到一陣陰冷的風從他身後襲來——黑髮年輕人猛地一頓,下一秒黑色的瞳眸之中精光一閃,就好像身後長了眼睛似的,從“紅桃7”攻擊來的方向,他一個利落的彎腰使得對手那揮舞著巨大斧頭的攻擊落空,與此同時,裙角翻飛之間,黑髮年輕人手中的西瓜刀重重橫向砍入士兵的盔甲裡,握著刀柄,羅修肩膀猛地一個衝撞,那“紅桃7”被他狠狠地撞飛出去,落在敞開的大門口處,再也不會動了。
啪啪啪——
熟悉的掌聲再次響起。
“身手不錯。”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然而黑髮年輕人卻如同充耳未聞,走到“紅桃7”的身邊,面無表情地彎下腰將那把西瓜刀從他的腹部盔甲裡拔.出來,他掌心輕握,在感覺到了手心的一陣溫度後,西瓜刀的重量消失了,重新變成了牙齒的武器被他握在掌心——毫不在意地掀起裙子將那枚牙齒放進南瓜褲的口袋之中,羅修這才拎著裙子的下巴,轉過身看著坐在上位的公爵夫人——
他無聲地望著他,那雙漂亮深邃的黑色瞳眸,就好像在驕傲地說——
看吧,現在你還拿我有什麼辦法。
當其他計程車兵將“紅桃7”和“黑桃7”的“屍體”拖下去之後,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損失了兩名衛兵似的,公爵夫人輕笑一聲:“身手不錯,現在我幾乎要對你感興趣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羅修放下了裙子,啪啪拍了拍屁股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才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坐在高位的男人:“愛麗絲。”
“愛麗絲。”
男人捲了卷唇角,就彷彿是確認似的跟著重複了一邊——緊接著,他再一次抬起手掌“啪啪”地輕輕拍擊掌心,當羅修露出警惕的目光時,在他的身後傳來了大門被重重關閉的聲音——聽見了聲音猛地轉過頭的黑髮年輕人只來得及感覺到建築外的最後一束光消失在自己眼前,他罵了聲髒話,轉過頭來,果不其然看見坐在椅子上的變態男人唇角邊笑容變得更加清晰——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愛麗絲。”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羅修垂手站在原地,“如果你喜歡,我就把你這兒計程車兵全部殺光,然後再找其他的方式走出去。”
“太過自信帶來的終究是毀滅,愛麗絲。”
黑髮年輕人學著他的模樣勾起唇角:“這句話為什麼不留著對你自己說?尊敬的公爵夫人四爺的小廚娘。”
“我是那最初的,也是那最末的;在我的身邊沒有上帝的存在。”
“……”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眼前的人更加標準的偏執自大狂了,羅修沉默地想。
公爵夫人戴著白色手套的指尖輕輕從唇邊拂過,金色的瞳眸在高高的帽子之下閃爍著懾人的狂妄光芒。看著站在腳下的黑髮年輕人因為他的這句話陷入了沉默之中,男人輕笑一聲,換了另外的溫和語氣,親切地提醒:“轉身,看看你的身後,愛麗絲。”
羅修轉過頭去,這個時候,卻驚訝地看見幾個撲克牌士兵扛著一個巨大的牢籠放置到了他的面前——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警惕著後退了兩步,卻在士兵猛地扯下該在牢籠上的那塊亞麻色巨大的布時,他的眼因為驚訝微微睜大,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被關在籠中擠擠攘攘的渡渡鳥。
“又見面啦,先生。”一隻渡渡鳥將腦袋從籠子裡探出來,絲毫不像是個被關押的生物似的歡快地說,“見到你可真高興。”
“……”
你確定這樣隔著一個籠子跟我說話挺高興?
渡渡鳥彷彿沒有看見黑髮年輕人臉上無語的模樣,它抬起自己的左邊爪子,蹭了蹭自己的右邊爪子,然後還在喋喋不休地繼續說著:“趁著我現在還有力氣說話,愉快地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爸爸,這位是我的媽媽,那邊老得尾巴都沒有毛了的是我爺爺,它旁邊的是我的奶奶,祖父祖母不在家——我覺得它們有生以來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在渾身的毛掉光之前看見我給它們生一窩孫子,可是我還沒找到老婆呢——”
“這是什麼意思?”羅修轉過身,完全無視了身後絮絮叨叨開始說著自己擇偶標準的渡渡鳥,看著坐在不遠處高位的公爵夫人問。
“因為你身手不錯,我又向來愛惜有能力的人,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愛麗絲——你跟這些渡渡鳥在沼澤上來一個賽跑,跑贏了,你就可以安全地離開我的領地;跑輸了,你就必須永遠停留在這裡,做我一輩子的奴隸。”
“我可以拒絕你,現在就直接轉身離開。”羅修冰冷地說,“你計程車兵攔不住我。”
公爵夫人嗤笑著,微微眯起眼:“大可以試試。”
彷彿周圍的溫度也跟著降入了冰點,除了那隻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還在各種說話的渡渡鳥嗶嗶嘰嘰嘰的聲音成了唯一單調的背景音,大廳之中,忽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王座之下,黑髮年輕人仰著驕傲的下巴,眼中閃爍著“絕不誠服”的光芒看著上位的男人;王座之上,男人微微低著頭,唇角邊掛著傲慢與狂妄的弧度,低著頭,看著站在自己腳下的漂亮年輕人。
這一幕是多麼熟悉,簡直讓人懷念得幾乎要流下感動的淚水——羊頭怪僕人心生感慨,用欣慰的目光看著眼前這讓他盼望了幾百上千年的一幕。
良久。
“跑就跑。”羅修豎起手指,認真地說,“條件不可以只由你來定奪,追加一個,我要是跑贏了,你必須無條件將這些渡渡鳥放回它們自己的地方去。”
瞧瞧,連談妥了條件之後固定必須上演的討價還價的戲碼都被這樣高程度地還原,實在是令人感動——羊頭怪僕人發出一聲欣慰的嘆息。
而此時,坐在上位的男人唇角弧度擴大,點點頭:“可以。”
……
就這樣,一行人來到了建築後花園的沼澤邊。
沼澤並不是羅修想象的那樣濃稠的爛泥巴漿,它看上去更像是個池塘,上面漂浮著大片大片的、看上去可以讓人落腳的荷葉,並且每隔幾張荷葉,就能看見一朵盛開得正好的蓮花——沼澤不大,而整個沼澤從這頭到那頭,就是羅修他們用來賽跑的道路。
而此時此刻,渡渡鳥看上去是終於說累了,它站在沼澤邊,正好奇地伸著腦袋往沼澤裡看——在來的路上,已經有人向它說明了一會兒它必須做點什麼,它含糊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甚至連一點兒反抗都沒有……
公爵夫人叫來一隻穿著西裝的青蛙作為裁判,那隻青蛙擁有雪白的大肚皮,它那鼓鼓的眼睛在眼眶裡提溜地轉了一圈,然後呱呱地說:“看好啦,一會兒只需要我大聲‘呱’地一聲,你們就立刻跑起來,誰先跑到沼澤的另一邊,就算誰贏,準備好了嗎,讓我數三二一——三——呱!”
媽的,說好的二和一呢!
黑髮年輕人猛地皺起眉,在那“呱”地一聲巨大聲響如同炮仗似的在他耳邊炸開之後,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拎起自己的裙子一腳邁出去踩在了那巨大的荷葉上——有點兒滑,但是意外地沒有因為他的重量而沉到水裡去,於是羅修開始抱著那礙事的蓬蓬裙裙襬下方玩了命似的朝著對岸飛奔過去——
要麼就是他跑得太快,要麼就是他跑得太慢,他壓根沒有聽見身後渡渡鳥跟上來的聲音——然而此時此刻,黑髮年輕人卻顧不了許多,他只是低下頭玩命地在荷葉之間跳躍著,奔跑著——當他一個高高躍起,白皙的雙腳穩穩落在草地之上——
到了!
黑髮年輕人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只覺得眼下發生的一切簡直荒謬無比——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累人的夢境了……黑髮年輕人這麼想著擦了把額間的汗,看了看四周,沒有看見渡渡鳥,心中猛地一跳,幾乎就要歡呼雀躍,他挑了挑眉,放下了抱在懷中的裙子下襬轉過身去——
越過整整一個空蕩蕩的沼澤,羅修在岸的那一頭看見了公爵夫人,看見了羊頭怪僕人,看見了很多很多的撲克牌士兵,看見了青蛙裁判——
以及依舊在沼澤邊探頭探腦的渡渡鳥。
羅修:“…………………………………………”
對岸那邊,公爵夫人發出愉快的笑聲。
強烈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被耍了的黑髮年輕人額角青筋跳了跳,正欲破口大罵,這時候,他卻看見那隻渡渡鳥抬起頭來,那雙綠豆似的眼睛裡,閃爍著悲傷的情緒:“太懶了,太懶了,邁不開步伐越過這片沼澤,沒辦法揮舞翅膀從這兒騰空飛過——太懶了,太懶了……”
說著,那隻渡渡鳥就像是被人戳破了的氣球,它長長的腿被不自然地折斷了,它的身體轟然在沼澤邊倒塌,它的腦袋無力地垂落下來,翅膀也再也不能好好地收攏在身體兩旁——就好像是有什麼人,從它的身上將它的骨骼全部抽出。
沼澤這一邊,公爵夫人看著黑髮年輕人怔愣的面容,寒風吹過,黑髮年輕人頭頂那頂帽子上豎起來的兔耳朵被風吹得微微歪斜……男人發出低沉的嗤笑,抬起手壓了壓戴在頭上的那頂禮帽的邊緣,意味深長地說——
“‘懶若無骨’,‘懶若無骨’——愛麗絲——我早就警告過你,這是屬於你的夢境,一切,當然都聽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還是變成了黑暗童話……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隨便的無心之言也可能造成世界的毀滅。忽然覺得這就是一充滿了中二病的文。
有沒有人注意到公爵夫人說的那句”最初”以及”最末”的話,序章第十六章有線索可找哦二3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