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萬魔殿。
作為首都,整個地獄的中心城市,此時的萬魔殿卻幾乎被侵染在濃濃的白霧之中。
人們表示已經很多天都沒有看見過天空了,以前覺得火燒般紅色的天空看得十分鬧心,現在許久不看他們卻開始犯賤地想念起來。
這些濃濃的白霧沒人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大概是某天早晨一起床開窗戶就被撲面而來的白霧糊了一臉……最後還是第二天的《萬魔殿晚報》公佈了真相:是從第五獄飄過來的,陛下說,白霧成分無害,放心。
於是地獄人民很聽話地放心了。
放心之後,那抑制不住的八卦之心開始蠢蠢欲動。
因為第五獄一直沒有特別的發展專案,雖然這片地方緊挨著地獄的首都,但是人們對於第五獄的關注度甚至高不過科奇土斯冰湖的冰川風景(好歹那裡還是個約會聖地),這會兒託著場散不去的濃霧的福,反應有點兒遲鈍的地獄民眾這才發現:從來就沒怎麼繁華過的“魔界花園”如今像是被徹底廢棄了一般。
哪怕是少有的原住民也紛紛搬離了那裡,從其他地方趕往萬魔殿的人們經過第五獄的時候都是行色沖沖,哪怕大概所有人在看見那龜裂的土地以及近乎於乾枯的斯提克斯沼澤時心中暗暗吃驚——
如今飛速發展中的地獄這片距離主城最近的第五獄情況居然糟糕到了這個程度。
沒有人知道坐在至高位的那個人在想什麼——但是不約而同的,在想到了第五獄的掌管者是哪位之後,大家在那個人面前的時候,就像是得到了什麼默契似的對於現在“魔界花園”的情況絕口不提。
“有霧就有霧吧,”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沒節操七十二柱說,“又不是霧濃到看不見路。”
這句話翻譯一下的意思是:陛下很忙,沒事兒別拿有的沒的給他添堵,否則你也會被擠兌得很心塞。
人們醒悟,紛紛開始爭先恐後地假裝萬魔殿打從一開始就是煙霧朦朧的模樣。
魔王的寢宮更是一片靜謐彷彿一根針掉在大廳的地上那聲音都能傳到三樓的辦公室裡。
於是走在走廊上,遠遠地都能聽見從辦公室中傳來的及其清脆的“啪啪”響聲,那聲音就像是木頭與木頭相互撞擊發出的聲音,越接近那扇平常人沒重要的事情不願意接近的華麗厚重的大門前,那木頭撞擊的聲音就越清晰,直到最後,一聲相比之下極響的“啪”地一聲之後,周圍重新陷入了原本的寧靜。
那扇大門之後,到處擺放著價值不菲古董和古老魔法產物珍品的辦公室之中,擺在角落裡的那張厚重柔軟的華麗沙發上,盤腿坐在上面的紅髮大惡魔拍了拍放在膝蓋上的算盤以及身邊長長的一大串用凌亂的如尼文書寫的賬單,將那賬單仔細地捲起來塞進一個金屬製造上面鑲嵌著碎寶石的小圓筒裡放進口袋,他這才伸出小拇指刮搔了下下巴,接著,像是狗似的嗅了嗅自己的鼻子,抬起頭往四周看了看。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瑪門臉上的表情從最開始的好奇到現在的困惑,最後他皺起眉,跟此時作為辦公桌後單手撐著下巴,垂著眼安靜看檔案的男人說:“父親,你有沒有聞到空氣裡好像隱隱約約傳來一股讓人心情不愉快的騷味兒?”
沒有回答。
只不過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變換了一個姿勢,這樣的意思很明顯:我聽見你說話了,但是我懶得理你。
瑪門張了張嘴,正想繼續騷擾那個四平八穩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突然之間,他聽見從萬魔殿的空中傳來了一陣響徹天際的龍吟——能發出這種強度聲音的一聽就知道是條雄性魔龍,並且大概是從地獄深淵裡直接馴服的那種還保留著大多數野性的純種深淵魔龍,而不是之後專門培育繁衍出來的龍族後代。
啪地一聲輕響,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輕輕合上了自己面前的書籍。
瑪門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來到窗邊,撩開窗戶往外看去,一眼就看見了在路西法的宮殿外的平臺之上一條巨龍正在緩緩降落——黑色的巨龍堅硬的鱗片之上有幾處顯而易見的永久性傷痕——龍皮是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能傷害到地獄深淵魔龍的,只有來自大天使的高階聲聲魔法,於是,坐騎身上出現這種傷口,幾乎是某種擁有象徵性意義的標示。
靠在窗邊的紅髮大惡魔眼皮子跳了跳,心中那種“不愉快”的感覺變得更加濃郁,直到他看見此時此刻乘騎在魔龍背上的強壯大惡魔——他長著三個頭,分別為牛頭、人頭、公羊頭,一條長長的蛇尾以令人不舒服的方式輕輕擰動著,當他從魔龍背上跳下,從瑪門的方向便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他手上的武器——那是一把帶有旗幟的長qiang,當大惡魔將這把長qiang從左手換成到右手時,那把長qiang變成了一枚戒指出現於他的中指之上,與此同時,擁有三個腦袋的惡魔另外兩個腦袋也消失了,只保留下了中間那個擁有俊美容貌、一頭墨綠色短髮的成年男子外貌,他身上還穿著戰鬥時的盔甲和被聖火灼燒損毀的披風,當他走起路來的時候虎虎生風,彷彿遠遠地都能聽見那盔甲金屬撞擊發出的沉重聲響。
此時此刻,位於七十二柱至上四柱之一的大惡魔彷彿是感覺到了此時從三樓投射過來的目光,他不鹹不淡地往三樓那個目光投來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之中,自然飽含著一點兒不那麼友善的輕蔑情緒。
靠在窗邊的紅髮大惡魔一頓被這目光看得十分心塞,然而在他來得及張牙舞爪地從窗戶跳出去跟這個“三頭怪力男”拼個你死我活之前,後者已經率先收回目光,邁開步伐往建築內部走來。
而此時,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終於肯開口說話了,他瞥了一眼扒在窗稜邊上一副蠢蠢欲動的紅髮一眼,淡淡道:“你老爸的魔鐮技術都是阿斯莫德教的,你那點技術在他面前就像是小雞仔似的,而且要是你老爸在,那個龜毛的人肯定要求你尊重長輩。”
瑪門:“……”
阿斯莫德,七十二柱至上四柱之一,位階為王,統帥七十二個軍團,是與薩麥爾、瑪門齊名的地獄三名狂戰士之一,精通天文、幾何、數學以及手工藝,可給人正知,令人不可征服。
在跟隨路西法墮落之前,聽說他曾經是熾天使,但是之後問起,人們卻發現無論是什麼階級的天使,誰也沒有曾經在熾天使的隊伍中見過他。
墮落之後,阿斯莫德成為了路西法手下的得力干將,事實上其硬戰能力完全凌駕於另外兩名地獄狂戰士之上——自從在某次於邊境爭奪戰爭中有人看見他用盾牌依靠蠻力將一名六翼大天使的腦袋從脖子上削下來之後,地獄之中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不知道“阿斯莫德”是誰——
男惡魔都想跟他幹一架,女惡魔都想跟他幹一炮。
地獄崇尚暴力與自由,於是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被人們視為“奸商”和“皇家蝗蟲”的某位紅髮大惡魔,名聲被他完完全全地比了下去。
薩麥爾還在的時候,瑪門最煩聽見他說的一句話就是“你阿斯莫德叔叔*%#a%&plapla”……
看著站在桌面滿臉不爽的紅毛,聽見從辦公室門外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厚重盔甲靴踩在地毯上發出的沉悶聲響,此時此刻,坐在辦公桌後的地獄之主唇角邊的笑容變得更清晰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心情不錯地說:“更何況,你也打不過阿斯莫德……”
“……”
“不過你比他有錢。”男人用很是欠揍的語氣說,“這一點你贏他。”
路西法話語剛落。
辦公室的大門從外面被推開。
擁有著英俊面容的地獄軍團大將從外面走進來,停頓了下,微微彎腰頷首衝著辦公桌後面的男人打了個招呼之後,他的目光轉移到桌子邊上的紅毛大惡魔臉上,隨即,在那張討人厭的俊臉上露出了個可惡的笑容,阿斯莫德粗啞著嗓子,發出一陣快意大笑:“小崽子,聽說你被你老爸用人類的肉身打屁股了?怎麼樣,爽不爽?”
瑪門:“……”
自從某次申請補貼受到了掌管財政的瑪門百般阻撓之後,阿斯莫德就和他很不對盤,而薩麥爾沒事兒又喜歡跟阿斯莫德湊在一塊,於是被剝奪了“Fu-Zi歡聚時間”的瑪門也看阿斯莫德很不爽——兩人見面就掐,完全停不下來。
瑪門覺得世界上大概不會有比阿斯莫德更討人厭的傢伙了。
“我說剛才怎麼就聞到了一股子令人窒息的騷臭味,那麼大一根生.殖.器從天上飄下來也難怪會這樣。”紅毛大惡魔坐回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吊兒郎當地說。
傳說阿斯莫德精力旺盛,後宮龐大,掌管七個原罪之中的“**”,在他的寢宮裡有十八位魔靈族美女侍妾輪番伺候——被形容成“行走中的生.殖.器”,阿斯莫德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目光從瑪門臉上一掃而過——大惡魔的自我治癒能力是相當不錯的,狂戰士更是皮糙肉厚十分耐操,臉上的傷口按理來說應該是癒合得相當快的,但是這會兒,在紅毛大惡魔的臉上,那道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割傷、這會兒還淺淺在他那偏黑的面板下留下一道醒目的肉色痕跡。
似乎是感覺到了阿斯莫德的目光,瑪門愣了愣後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摸那道傷口——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候,他罵罵咧咧地啐了一聲嘟囔了一句髒話,擰開腦袋。
“你跑來萬魔殿做什麼?”他用不怎麼客氣的語氣問,“不是在做邊境的清掃工作嗎?”
阿斯莫德在始終沉默的男人的示意下,大喇喇地伸手拖過一張椅子放在自己的屁股底下然後坐了上去——身上的金屬鎧甲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他深吸一口氣:“聽說你們一個個被愛麗絲揍得落花流水,於是陛下讓我回來給你們擦屁股,順便調查一點事。”
瑪門看向不動聲色的地獄君主,後者似乎完全默認了阿斯莫德的說法。
“我還以為你會自己去調查。”紅毛大惡魔伸出手刮搔了下下巴,“怎麼,這次跟上面那些人有關?”
“長點心眼不是什麼壞事,小崽子。”阿斯莫德粗啞著嗓子道,“你臉上那傷口一看就是純淨聖力的傑作,你他媽天天掛著它滿世界晃都沒覺得哪裡不對?”
“……純淨聖力?”瑪門似乎被這個詞震驚道,“……我老爸是墮天使,現在也是惡魔,身體裡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哪怕他從天上下來之前,也沒到擁有這種聖力的等級——這怎麼可能?”
“要是知道為什麼還調查個屁?”阿斯莫德不客氣地說。
自從路西法墮天,天上面擁有純淨聖力的不算耶和華只剩下三個人,耶穌,梅塔特隆以及米迦勒。
梅塔特隆是薩麥爾的老仇人。
“這件事交給阿斯莫德去做,我是經過了考慮的,那個傢伙向來不喜歡跟梅塔特隆相關的所有事情。”今天話很少的地獄君主難得主動開口,一雙紅色的瞳眸不鹹不淡地從辦公室中另外兩名大惡魔的臉上掃過,十分嚴肅以及理直氣壯地說,“更何況——”
米迦勒是……
地獄君主路西法萬年來的官方緋聞情人。
“更何況,風言風語這種東西真是令人心生厭惡,你們懂的,我要避嫌。”
阿斯莫德:“……”
瑪門:“……”
這種事,怪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