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蓮直到站在蓮蓬頭下面衝著泡沫都還在想這個問題，細節到木情窗邊樹幹枝條夠不夠結實夠不夠承重他一個人之類的。

敲門聲響，木情的聲音傳來：“拖鞋我放在門口了，出來記得穿上。”

管家公。

時蓮撇撇嘴在心裡吐槽，伸手把水關掉，抽出浴巾把自己上下搓乾淨，無意間看見浴缸邊緣放著一隻小黃鴨。

這間浴室和木情房間在同一層，平日裡也只有木情在用，那麼小黃鴨肯定也是他的。

時蓮當時就樂了，多大的人了，洗澡還帶玩具的！想不到那麼嚴謹冷漠的副會長大人竟然還有這種秘密。

小黃鴨看著很舊了，估計是小時候的玩具，都有點褪色，不過沒什麼損傷，很乾淨，看來木情把它保護得很好。

只不過一想到木情那種人邊洗澡邊玩小黃鴨他就抑制不住地笑著，笑得肩膀直抽抽，這可是個好把柄，關鍵時刻可以拿來當殺手鐧。

“已經一個小時了，你還沒好？”木情又在敲門。

這個管家公怎麼那麼囉嗦，洗個澡都敲好幾次門。

時蓮把小黃鴨放回去，朝門口吼：“讓不讓人穿衣服啊！”

“這不是怕你洗暈了嗎！”木情如此回到。

時蓮穿的是木情的睡衣，大了一碼的短袖衣服穿在時蓮身上硬是變成了中袖，寬寬大大的垂到了屁股。時蓮又一次被這個殘酷的事實打擊得中傷，多年來他一直忽略兩個人的身高差，明明出生在一起，父母親也都差不多高，同樣山山水水養出來的兩個人，為什麼木情就硬生生地高過他快15公分。

小時候時蓮媽還因為他的身高比木情高有點略驕傲，直到後來他身高被木情超越並且甩開他一條街再也追不上的時候就換成木情媽驕傲了。

想到為此被逼著喝了多少牛奶吃了多少鈣片買了多少增高墊，時蓮心裡怒火就一陣一陣地往上湧，因此這件衣服在時蓮眼裡就被當做木情故意拿來嘲笑他的武器。

憤怒中的時蓮想也沒想開啟門就想痛斥他一頓，卻不想木情不在門口。

他也不管不顧踩著門口放好的拖鞋啪噠噠地衝進木情房間。

“你信不信我把這件衣服剪……了。”

最後一個字小到幾乎沒有聲音，因為房間裡不只是木情，譚璃也在，兩個人在換一床大一點的被子。

在兩個人詫異的目光下，時蓮才發現自己除了上衣，下面什麼都沒穿，光溜溜赤條條的兩條腿，雖然沒看見內褲，但饒是他再沒臉沒皮都恨不得從地板上鑽個縫進去。

看見時蓮秒速進來又秒速出去，譚璃笑了出來：“你可以把你前些年的衣服拿給小蓮穿啊。”

木情呆愣愣地有點沒回過神來，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自家老媽的話才說：“咳……我一時沒找到。”

時蓮穿好衣服做好心理建設出來的時候，譚璃已經下樓了，他決定當做沒發生過一樣，端著一副正常的神色走進木情的房間。

木情坐在椅子上看書，見他進來也就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去，並沒有嘲諷時蓮的意思，他隨手指了一下電腦：“現在不想睡的話，可以上上網。”

說完他就放下書去翻衣櫥準備洗澡，時蓮走過去坐下開電腦。

木情拿過衣服走到門口，看了一下時蓮認真看著電腦的背影，頓了一下才說：“衣櫃裡有我前幾年的衣服，你要是覺得衣服太大可以換。”說完就立馬在時蓮炸毛前趕緊衝出門，隨之而來的是什麼東西砸在門板上的聲音，咚得一聲讓木情慶幸自己閃得快。

***

時蓮覺得自己要氣瘋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在意身高這件事，還老是拿這個激怒他，但是人在屋簷下，他要發作卻不得，可憐的滑鼠被他按得快爛掉。

一牆之隔的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木情該是在洗澡了，時蓮驀地想起來浴室裡的小黃鴨，心裡突然就開心了，不用這個把柄報復回來他就不叫時蓮了。

打了一會兒遊戲，吃了點譚璃準備的零食飲料，木情才開門進來，時蓮聽到聲音頭也不轉地繼續玩。

木情坐在床沿擦頭髮，除了遊戲音樂一室安靜。

時蓮心裡有點按捺不住，他現在太想看見木情窘迫的臉色了，被他擺了一道又一道，再不反擊他就受不了了。但他也知道急不得，就乾脆先玩一玩網遊。

木情擦完頭髮就一直倚在床頭看書，但目光卻時不時從書本挪到時蓮身上，玩遊戲玩得很認真，坐在椅子上背脊有點習慣性地微駝，自己的睡衣寬寬大大地罩在他身上，讓他有種莫名的滿足感。視線往下，兩節白白的小腿兒時不時地晃悠著，想到剛才的幾秒鐘的驚豔一瞥，他唇角微勾。

還不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地檢查了一遍的時蓮，10點半一過，就關了電腦站起來，走到床邊，木情還在看書，看都不看他一眼。

時蓮深吸口氣說：“你要知道，今天是受木阿姨的邀請我才住下來，”他頓了一下，“我不喜歡跟人一起睡，但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所以你晚上最好睡覺老實一點，太靠近我我就把你踹下去。”譚璃的話時蓮可是一點都不當玩笑來聽。

木情輕笑，然後嗯了一聲當做答應。

那笑聲很小很輕，但時蓮還是聽見看見了，莫名就覺得自己被鄙視了，當即不幹：“有什麼意見？”

木情作低眉順眼狀：“沒，一切都聽你的。”

時蓮面無表情地說：“我要睡了。”

木情低頭看書：“那睡吧。”

時蓮皺眉道：“你不去刷牙嗎，等下我睡著了你又開門會吵我。”儼然是一副主人的姿態。

木情頓了一下，把書合上站起來出去，時蓮等了幾分鐘估摸著木情快刷完，立刻進了浴室，美其名曰他也要刷牙。

進去的時候木情正在拿毛巾擦臉，時蓮漫不經心地搖過來，又漫不經心地四處看看，最後漫不經心地發現小黃鴨。

“哇，不是吧，你這麼大人了還玩這個？！”那語氣，簡直做作到像是發現木情尿床一樣。

說的時候他還故意轉頭盯著木情的臉看，果不其然，木情臉色開始不自然。

心裡得意得要命，時蓮恨不得拿個擴音筒讓全世界都知道：“我以為木副會平日裡嚴謹之極，對人對事都成熟穩重，長得人模人樣，原來心裡還是個小，屁，孩。”

那三個字他是咬著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的，加了重音的幸災樂禍的語氣。

卻不料木情除開最開始的不自然，再沒有更多尷尬難堪的表情，他輕輕地問：“你不記得了？”

“什麼？”

木情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小黃鴨又看看時蓮，慢慢開口：“那是你送我的啊。”

時蓮表情像生吞了個雞蛋，哽了半天，他才說：“那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在玩。”

木情像是在猶豫該不該說，最後似乎不甘心小黃鴨被遺忘，他才幫助時蓮回憶起來。

那時候木情和時蓮還是如膠似漆的好兄弟，有時候連洗澡都在一起洗。譚璃會給他們買各種各種的洗浴玩具，小船，小水qiang，噴水小海豚什麼的，供兩個孩子一起戲水時候玩。

那時候才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還沒開始發育，但是多多少少都知道男孩子青春期會發生的變化，有天時蓮洗澡的時候就認真地盯著兩個人身下還沒怎麼長大的那小小的一根研究，木情發現了問他在看什麼。

時蓮神秘兮兮地說今天剛聽到班上的男生在說這個，說男生的下面會長大，越大越好，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然後他就擠到木情邊上用手比劃著兩個人都還稚嫩的小東西，仍是分不出誰比較大。

木情倒是不甚在意：“這有什麼好比的？”

時蓮心裡覺得他現在比木情高，以後這個肯定也比木情大，那就以後再比，然後他就把邊上從家裡帶來的小黃鴨組合嘩啦一下倒進水裡，撈出一個塞給木情，粗聲粗氣地說：“不行，這個事關‘男性尊嚴’，你拿著，等我們都長到跟這個一樣大小的時候，再來比比！”

‘男性尊嚴’這詞也是從同學那裡聽來的，同年紀的孩子裡總會有些特別早熟的，連帶著時蓮也開始在意這個。

木情低頭看著手裡巴掌大的小黃鴨，腦袋小小圓圓的，煞是可愛，就留了下來。

這一留就是10年。

時蓮聽完這些簡直驚呆了，他轉頭看看小黃鴨，那些模糊的記憶翻湧起來，他不想承認都不行。

看時蓮面色不對，木情擔心地問他：“還好嗎？”

時蓮如夢初醒，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嘴唇開了又合。

木情頓了一下：“你現在還想要比嗎？”

時蓮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看了一眼小黃鴨，想了一下他跟木情的身高差以及幾年前一起上廁所看見過的木情的那裡，他果斷地吼回去：“比你個大頭鬼！”

唯一的殺手鐧被反將一軍，氣得他整個人都在發抖，擠牙膏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木情轉身走出浴室打算回房間，想了想，看著鏡子裡的時蓮又問道：“那你的‘男性尊嚴’怎麼辦？”

回答他的是時蓮砸在門上的帶著泡沫的牙刷，用力之大門都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