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應聲行動,這次的解剖部位不算簡單,所以大家都抓緊時間操作,以免來不及。
安輕倒是很想快,但是偏偏來了尊大神,大神又成功哄騙了徐幽,現在徐幽趁著老師沒過來,勒令所有人不許動手,他需要導演好好地看著他操作,以免讓人搶了風頭。
木情竟然也點頭同意,十分認真地看著徐幽手法利落地剖開肌肉和筋脈。
時蓮很想翻白眼,這不是試鏡現場,這是考場啊喂!
“導演,還不知道您怎麼稱呼?”徐幽分心跟木情套近乎。
“我姓林。”木情很快回答。
“這樣啊,那我叫您林導了?”
“可以啊。”
“林導這次想拍什麼型別的電影?”
“唔,”木情沉吟,“我預計是拍一部以解剖實驗室為背景的電影,發生在解剖室裡的恐怖故事,差不多,就是恐怖解剖室那樣的吧。”
徐幽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又開始問起別的問題,什麼劇本,選角,投資成本全問了,木情竟然也一一回答,其毫無破綻的完美程度連簡溟都開始相信了。
他半信半疑地問另外兩人:“你們覺得呢?真的是導演?”
安輕時蓮登時臉上就無數黑線。
難為徐幽要動口還要邊動手,一不小心就把幾條細小的神經切斷了。
“啊!”徐幽輕呼一聲,引來木情詢問。
“沒事沒事,不小心割斷了一根神經,不是我們要找的神經。”
木情這時候轉頭盯住時蓮,他可沒忘這趟來的目的。
時蓮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等會,我也看看別人的操作,”木情轉過頭指著他,“你,過來操作給我看。”
徐幽心裡一驚,他是不是被嫌棄了?
時蓮斜了他一眼,思考著要不要戳破。
看了看兩人間暗流湧動,安輕出聲解圍。
“這樣考試會來不及,我們都動手吧。”他這麼說著,徑自拿起解剖刀走過去。
看大家都動手了,他也沒理由乾站著,時蓮聳聳肩也動了手。
木情的視線這時便毫無掩飾地集中在他身上——他一個外行看不懂,但單純就動作來說,木情覺得時蓮真的很適合學醫,白皙的手襯著冷白的解剖刀,下手利落,在那些層層交疊的肌肉組織和神經組織穿梭,分外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木情真是怎麼看怎麼覺得自豪,他家的小蓮,都這麼厲害了啊。
福爾馬林的味道並不好聞,更直接的說,是非常難聞,他們這些上了一年課的都受不了,別說木副會第一次來了。
木情被燻得有些難受,但還是不願意走。
過了半晌,時蓮好不容易剖出幾個神經組織,退下來換簡溟動手。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不甚舒服的木情。
“你還好吧?是不是嗆得很難受?”
木情藏在眼鏡裡的眼角彎了彎:“不難受。”
時蓮一看就知道他在逞強,很多人第一次來都受不了福爾馬林的味道,他第一次就近距離呆了這麼久,不難受才有鬼。
但還沒開口,木情突然就冒了個問題:“我還不知道,小蓮為什麼要學醫?”
時蓮怔住了,木情繼續道:“我記得,你以前對室內設計挺感興趣的,以為你會選擇那方面的專業。”
時蓮轉頭去看實驗臺,有些出神。
說起來,要是換做以前,他也的確沒想到此刻會站在解剖室裡,聞著混著腥味的福爾馬林,四周觸目所及就是身體的部件,而他會淡定地站在那兒,一刀一刀地劃在沒有生氣的血肉上。
“非要說的話……”時蓮看著手邊的解剖刀,笑了一下,“可能是,我想做白衣天使?”
木情想了想,接受了這個答案——嗯,真好,他家小蓮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簡溟這時候叫他來幫忙,時蓮應聲過去。
木情就這麼閒閒轉來轉去地看著,終於引起了任課老師的注意。
“這位同學,大家都在忙著,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兒?”
時蓮抬頭髮現老師在和木情說話,暗道一聲糟糕。
木情一點不緊張,被口罩遮得僅剩的兩隻眼睛煥發光芒:“啊,您就是醫學院那位前階段得了省級XX論文特等獎的張教授吧?”
任課老師被這驚喜的語氣唬得一愣一愣:“呃……是啊……”
木情更上前一步,那激動的模樣怎麼看怎麼真:“真的是您本人啊,我以前很想進醫學院,無奈高考分不夠,但有經常來蹭課聽,一直對您十分仰慕,所以,所以……”說著還來了個大喘氣,好像真的激動到不行。
任課老師是少有的專注學術研究的老教授了,在這所學校任教幾十年,很清楚這年頭滿腔熱血投入醫學學習的學生實在太少,現在能有一個對醫學如此熱忱,還對他本人如此崇敬的學生,隨便一點都讓老教授心花怒放。
“你,你叫什麼?”老教授高興到話都說不利索了。
木情眨眨眼,抬手指了指時蓮:“我是時蓮的表哥,叫林情,這次是跟我弟弟過來旁觀學習的,您不介意吧?”
老教授嘴都合不攏:“你這孩子,愛學習是好事,怎麼會介意呢!時蓮啊,他也是個好苗子,學習用功認真,這次應該也做的不錯。”
木情一副好哥哥的自豪表情:“我弟弟是很厲害呢。”
時蓮時不時地關注那邊聊得熱火朝天的兩人,突然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又發現木情和老師看了過來,心裡更加悚然。
到底他們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啊,我就是向他表達了我對他熱切的崇敬之情,省得被趕出去啊是不是?”木情是這麼回答的。
時蓮翻著白眼,脫下手套和口罩,考試結束,這冤家終於能走了。
“哎,林導!”徐幽手快腳快地換好衣服,又趕了過來,“那個,您看我……”
幸虧木情還沒脫口罩,他想了想,掏出手機問:“你號碼多少,我之後再聯絡你。”
徐幽興高采烈地報了號碼,然後興高采烈地邀請“導演”去吃飯。
“不了,我還有事,你先去吧。”木情微笑地婉拒。
“這樣啊,那下次,我請您吃飯啊!”
徐幽這才依依不捨地放棄,被安輕半拖半拽地帶走了。
“好的,一定。”木情朝他揮揮手。
送走了徐幽,時蓮冷笑幾聲:“我都不知道你騙人招數這麼高明。”
木情這才脫下口罩:“還好啦,情勢所迫。”
時蓮哼哼:“你別想騙我,情勢所迫都不行。”
木情突然湊近他在臉頰上親了一口,笑道:“當然不會,我怎麼捨得騙你。”
在這種隨時都會有人來的公共場所偷腥得逞後的笑容何其礙眼,時蓮發作不得,只好抱著飛紅的耳根快步走出,這個流氓無賴!
木情趕快換好衣服跟出來,兩人並肩走在走廊上,學生們大多一結束馬上就走了,這種氣味濃重的地方少待一會兒是一會兒,現在實驗樓裡空空的。
他們走出實驗樓,正午的陽光很刺目,時蓮反射性地抬手遮擋陽光。
“下午還要考試,快去吃飯吧。”木情拉著他往食堂走。
“喂。”時蓮突然叫住他。
“嗯?”
時蓮看著轉頭來看他的木情,突然說:“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學醫嗎?”
“嗯?”木情站在原地,等著他的下文。
時蓮垂下頭笑了笑:“什麼白衣天使,我可沒那麼偉大。”
“……”
“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想當醫生了。”
“……”
“大約是從……知道你有低血糖開始的。”
木情瞪大眼。
時蓮輕描淡寫:“我媽說你小時候身體不好,低血糖,免疫力差,容易生病,那時候我就想,我如果當了醫生,就可以自己給你治病,你就不用常去醫院。”
木情無法形容自己聽到這番話的心情,他只能覺得心裡有一股洶湧翻滾的浪潮,猛烈到幾乎將他淹沒。
“可那時候還小,除了每天給你帶糖吃,我也不能做什麼。”
時蓮低著頭這麼說著,突然就被擁入一個懷抱。
“你……”大白天的幹什麼呢!
“我都不知道!”耳邊的聲音有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原來我,我在你心裡有這樣的分量……”
時蓮拿手繞過他的背遮住陽光看著天空,並不說話。
說他矯情也好,說他傲嬌也罷,但這的確是他學醫的初衷,就算當初在與木情的關係降到冰點的時候,他還是毫不要猶豫地選擇了學醫。
這個人啊,這輩子註定是他的剋星呢。
他還在耳邊說著讓人心悸不已的情話,時蓮淺淺地笑。
要做,我也只做你的白衣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