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間的相處從來不見半點旖旎。
他們本是同一個人,那樣容易的判斷,為何卻生生矇蔽了世人數十年之久!
沒有人敢相信,沒有人敢預料,如此“神蹟”的存在墮入凡塵會是怎樣的景象,在世人的潛意識中,似乎他們也在由衷地擔心著,擔心如果缺失了千手綱手的忍界又會是怎樣的景象。
他們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在與她初接觸時,所有人都以為她平易近人,救死扶傷,堪稱神醫在世。
深交後,發現她是肝膽相照、巾幗不讓鬚眉的領-袖。
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值得自己交付後背,可以並肩殺敵,哪怕魂葬疆場也得以大笑而歸的知己、戰友,和傳奇。
越是深交,越是恐怖。
在她的心裡似乎從來沒有國界之分,哪怕你是她曾經對戰疆場、屠遍雷之國的雷影,在你需要之時,她也會平等視之,以一名醫者的身份為人看病消災。
她曾穿過五大國瘟疫爆發的鄉鎮、城池,俯身為那些衣不蔽體的流民悉心看病。
被救治的平民說自己親眼目睹了神女臨世。
可在當你將她放入心底,想與之深交時卻會無比清晰地發現,在她平等待人的背後卻是對所有生命的漠然。
眾生平等,眾生漠然。
她將每一個生靈放於心口,卻令自己低入塵埃。
“淵,夢魘可醒?”
她問得是封川漠、千柏崖下的那隻靈獸,那隻已經守候了自己魂殤之地無數個輪迴的神獸。
“它一直都清醒著。”清醒地目睹你一世又一世的輪迴。
否則,你以為為何千百年來,從上古洪荒到如今的五大國鄰立,竟只有你一人活著走出封川漠千柏崖?
宗政淵搖著扇子,英挺的眉梢是一如既往的風流。
“我的使命已經完成,剩下的全在於你。”他張口,下了決斷。一如他當初未能阻止她重入輪迴一般,今日的渡劫也全是命中註定。
“謝謝。”綱手道謝離去,她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的道路該怎樣抉擇,一切前所未有的明晰。
無論你曾經有過怎樣輝煌的戰績,無論你是多麼地引人稱頌,令世人難以望其項背,最後所能做地,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放下。
放下曾經的輝煌,放下曾經所有所放不下的重擔。
無論後人會沿著怎樣曲折的道路踽踽前行,你都要學會放下,也必須放下。
只因命運從不給人以永恆的機會。
永恆只存在於一剎間,卻於下一刻便灰飛煙滅。
……
回憶告罄。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反覆湧現,明明已經下了決斷,可為何在最後的一瞬依舊難以開口言明。
直到最後,她也只是對他道了一聲:珍重,抱歉。
他的情深意重她從來都無所適從。
沒有人知道那一幕到底是怎樣發生的,當他們再次回神時,漫天飛舞的水碧色熒光幾乎籠罩了整片大地,那是比初代目千手柱間更加彭勃、洶湧的浩大生命力。
萬物都在復甦,那些於此戰中逝去的生靈轉眼間就恢復了生機。
這分明是神蹟。
而原本肆虐的兩大“惡靈”卻被重新封入了月宮。
鼬伸手,想要抓住身前最後一抹消散的熒光,最終卻只是撲了一場空。
鏡花水月,一切恍如夢般不可思議。
戰爭終於結束,這世間從來都只是消散了一個生靈而已。
原來一切從初始就已然註定,永生不滅從來就不是來自於神靈的贈予,而是本屬於她的神質。
因為她的“不死”,所以哪怕她耗盡生命力,使用了轉生之術,那些被她救贖的人也只能陷於沉睡,一如她的弟弟千手繩樹,一如她的愛人宇智波鼬。
就像命運從來不曾給過她第二個選擇一般,此世的抉擇只有兩個,要麼神靈寂滅,要麼以命換命。
原來在經年戰火的吞噬中,消亡的從來都不止是人命,每一個生靈都具有獨屬於自己的大限,而每一座星球亦是如此。
這一座從上古時期,甦醒於混沌的星球,早已邁入了大限。
她的消逝獻祭的不僅僅是自己在意的親人與愛人,更是萬物生靈。
一座星球承載的全部生靈要怎樣的對等付出方可挽狂瀾於既倒。
所以,為了她深愛的一切,她甘願化為點點碎星,用自己的靈魂滋潤整片大地,沐浴全部的生靈。
“宇智波鼬,對不起,雖然這樣做很殘忍,可我還是請求你,從今以後,成為這座時空的守護者,幫我……”
最後的最後,她將守護的使命交由了自己唯一的愛人——宇智波鼬。
在她死亡的時候,也是他的新生。
他是這座世界全新的神靈,執掌天下的神祗,而卻唯一無法再次尋到那個已然逝去的她。
上天入地求不得苦楚,他終須再歷一遍。
…………
許多年後,又是一個初陽,在一顆繁茂的雪松下,有一位精緻的女童沉沉睡著。
她的頭髮漾著淺金色的光芒。
銀裝素裹的大地上,一位獨行者在冰天雪地中驀然行走。
那是神靈不見蹤跡的身形,縮地成寸,轉瞬就已至近旁。
奇蹟的誕生唯有奇蹟方可鑄就。
許多年前,在她將生命力許給他的同時,他就早已將命運之眼的力量傾數灌入了她的命格中。
他與她本是一體。
他得以生,她又怎會死?
原來,愛才是鑄就奇蹟唯一的神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