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過幾個時辰，夏楓被關進柴房的事就傳到了其他幾個弟子耳朵裡。

夏荷得到訊息匆匆忙忙趕到別院去的時候，大師兄夏柏剛好從裡面走出來：“師妹，你要是想為小楓求情的話我看還是免了，他老人家現在正在氣頭上，弄個不好說不定會連你一起罰。”

夏荷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扉：“師父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夏柏一聳肩，“知道你平日裡心疼小楓，不過我奉勸你一句，這次的事沒得商量，收起你那些婦人之仁。按師父的意思，婚禮仍舊在原定日子舉行。”

肯定有問題！

直覺這般告訴夏荷，不知道大師兄和師父密謀了什麼，房間裡似乎還有二師兄的聲音。自己一個人決計說不過他們三張嘴，還是稍後再來，說不定會有圈轉的餘地：“我去看看小楓。”

柴房在天山門後山，位置陰冷潮溼，連個窗子都沒有，裡面幾乎不透光。平日裡除了當倉庫就是用來教訓那些不聽話的弟子。夏荷很少去那裡，費了半天時間才找到位置。支走看門的兩個小弟子，推開大門，裡面的潮氣瞬間撲面而來，嗆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裡面被捆著的夏楓卻不以為意，只是靠著木櫃對夏荷笑了笑：“師姐。”

“虧你還笑得出來，”夏荷恨不得打她一頓，卻又有點想哭，“幹嘛傻乎乎的跑去跟師父全說了？”

“反正早晚都得說，本來我就沒有瞞一輩子的打算，”夏楓很坦然，“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師姐你也不必再白費口舌了，我不會死心的。只要能跟海棠在一起，無論什麼後果我都能接受。”

夏荷蹲下身子幫她鬆了鬆繩索：“這次你可猜錯了，我不是來做說客的，只是來告訴你一個訊息，”藉機在夏楓耳邊低聲道：“海棠跟我定下了約定，十日之內會找出救你的法子。如果真能如她所說，我不介意放了你。”

“真的？你見過她了？”夏楓眼裡完全是不加掩飾的驚喜。

“我騙你做什麼？”夏荷撇了撇嘴角，“不得不說你眼光不錯，那個海棠很有氣質，給人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我看著不像是壞人。你要是還想和她在一起，現在就給我照顧好自己，這地方又冷又潮的，別讓寒症再發作了。”又看了一眼夏楓身後：“奇怪了，你那把寶貝的劍呢？我記得它有鎮寒的作用來著。”

“你以為師父會讓我帶劍進來？早上就被他老人家收走了，”夏楓嘆了口氣，“師姐，有機會的話幫我拿回來吧。那是海棠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了，我不想再失去它。”

“我儘量去跟師父談，”夏荷站起身，“一有什麼訊息我會來告訴你，十天期滿之前千萬別輕舉妄動，再把師父氣著了可真就誰都救不了你了。”

“師姐你放心吧。”

“我還真放心不下，”夏荷轉身出了柴房，還沒回到正廳卻迎面碰上了同來“探監”的齊明：“你來做什麼？”

齊明難得一臉正色：“正四處找你呢，剛才雁臨教的人向我彙報說，有人看見你兩位師兄一起下山了。”

“他們兩個一起？這就怪了，我還從來沒遇見過需要兩位師兄一起出馬的事呢，”夏荷突然聯想到剛才撞見夏柏的時候，“不對勁，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

“大約有一個時辰了。”

夏荷一錘手：“不行，我得去看看，但願是我想多了。”

齊明急忙攔住了她：“現在山上就你一個弟子，這麼好的機會，趕緊去見你師父啊。至於追人的事情，我去。”話音未落轉身就要走。

“你等等，”夏荷出手拉住了他，“我一直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幫小楓做到這個地步，你明明不喜歡她。”

“非要說的話，其實是為了另一個人，以後你就知道了。”齊明笑了笑，瀟灑的一抬手，揚長而去。

……

儘管說是這麼說，但夏柏和夏松的武功都絕非等閒之輩，齊明下了山早就見不到兩人的影子，四處打聽找了三天都沒有訊息。

而真正見到轉機，是在第四天的清晨，一枚特殊的深紅色海棠花圖案的訊號彈在天上炸開的瞬間。

此時訊號彈的下方，正是夏柏和夏松兩人。夏松看著那奇特的標誌，半天才回過神：“師兄，這麼做真的能把人引出來？”

“試試吧，這訊號是之前小楓寒症發作的時候從她身上找出來的，不知道管不管用。畢竟找了這麼多天都沒見海棠的下落，權作死馬當活馬醫，”夏柏又顛了顛手裡白玉般的長劍，“還是師父技高一籌，攻心為上，一旦海棠放棄了，不怕小楓不聽話。你先躲起來，只怕人一會兒就到了，咱們先禮後兵。如果實在不行就咱師Xiong-Di二人合圍，以你我的武功，就算十個毒仙也拿下了。”

“師兄說的是。”夏松依計而行。

夏柏則是安心地等在原地，沒過多時，就見一個俏麗的身形穿過重重樹影闖進了視線。

氣喘吁吁趕到的海棠驚訝地看著等在原地的人：“怎麼是你？小楓呢？”

“小楓不會來了，她已經答應下嫁齊明，現在正忙著準備婚事呢，”夏柏把劍朝海棠一拋，“接著，她特意轉告我，把這個還給你，從此她走她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再不相見。”

海棠隨手接過劍：“你認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不信嗎？你還不是看見訊號就趕過來了？”夏柏嗤笑一聲，“你也知道小楓有多麼寶貝這把劍，現在它在我的手裡，連著剛才的訊號彈一起，你還不相信？八成是嘴上不願意承認罷了。”

海棠心裡沉了一沉——訊號彈暫且不提，夏楓對玉水寒冰劍的重視她親眼所見，絕不會被人輕易盜走。

夏柏見狀，故意裝模作樣的嘆息一聲：“她自知相負，無顏見你，這才託我轉達。你如果真的愛小楓就理解那孩子吧，寒症發作起來真的很痛苦，她也不想啊……”

海棠死死地握緊拳頭：“讓夏楓親自出來見我，否則你說的話我半個字都不會相信。”

“你又何苦如此？當斷則斷，不是毒仙的法則嗎？”夏柏悠然出劍，“你之前跟我師妹夏荷約定十日內找到治好小楓的法子，現在找到了嗎？如果沒那個本事，就別隨便許諾，更不要拿小楓的性命做賭注。”

“小楓是天山門最有潛力的弟子，沒了寒症的拖累，他日必成大器。而你呢？除了一世罵名之外你能給她什麼？讓她從天之驕子的女俠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就是你對她的愛？”

夏柏說得輕鬆，但一字一句猶如無形的利劍般準確地扎入海棠的心口——那都是她平時想都不敢去想的問題。

“放棄吧，海棠。”

放棄吧……放棄吧……放棄吧……

海棠彷彿聽見心底越發呼之欲出的聲音，無一例外的都是這一句話。

你能給她什麼……你現在還沒把東西找到，真的能治好她嗎……

就連你自己，也不過是個……

“閉嘴！別說了！別說了！！”海棠幾乎要被腦海裡紛雜的聲音逼瘋了，反手從袖子中抽出銀刺，朝夏柏刺了過去。

早有防備的夏柏輕而易舉地躲過，身為武林排名前三甲之一的高手，他自然不會被這毫無章法的招式傷到。倒是突然聽得身後風響，接下來就是掌風和人被打落在地的聲音。

“師弟你做什麼？”夏柏連忙拉住還要補一掌的夏松，又看了一眼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海棠，“你怎麼這樣衝動？之前不是說好的只要把她說服就算完嗎？眼看就能成功了，你還下手這麼重？弄得好像咱們天山門不給人留活路似的。”

夏松反駁道：“師兄，你之前還告誡小荷不要婦人之仁，怎麼你自己現在也變得婆婆媽媽了？一個黑道的妖女而已，現在不斬草除根更待何時？”

夏柏剛想說什麼，突然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不好，有人來了。想必是被剛才的訊號引過來的，萬一是她的同夥咱們可就說不清了，保不準還會壞了天山門的名聲。走吧，師弟！”

“嘁，便宜她了。”夏松憤憤地啐了一口，還是不情不願地跟著師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