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街道上,拎著大包小包的路人形色匆匆。酒店裡擠滿了吃年夜飯的一家老小,小飯館也早早的收了攤,無法,只好去麥當勞待著,要了可樂漢堡一個人吃得毫無滋味。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獨自吃著特殊的年飯,再次度過一個漫長乏味的中國年。
望著窗外歡樂的人群,她不知怎的心裡一動,忽然間很想去個地方。
那裡,裝載著所有的童年回憶,以及印在心底的聚散離合,還有……他留下的足跡和氣息。來不及細想,她走出去伸手攔了輛出租,她對自己說,只此一次,那個地方,以後再也回不去了……
不多時,眼前便是那幢老舊的樓房。
周邊環境仍舊嘈雜而髒亂,樓裡原本的住戶能搬的都已搬走了,他們多半將老房子租給從外地過來的打工一族或者在城裡做點小買賣的生意人。
姜允諾抬頭看著黑洞洞的視窗,在心底尋思,不知道他現在住哪兒,會不會也像她一樣這麼毫無目的的回來看看,只是回來看看而已。
她從包裡拿出鑰匙,這枚鑰匙一直混跡於她的其他鑰匙裡,早已出現了褐色的鏽痕,然而始終沒有被丟棄。
樓道里很黑,不少地方還堆放著雜物,更顯擁擠,她一路摸索著,終於站在了那扇門之前。
她心裡莫名的緊張,藉著外面微弱的光線,她抓著鑰匙試了好幾次,才成功的插入匙孔。
“咔嚓”一聲,鑰匙只旋轉了半圈,門便被開啟,確切地說是從裡面被突然拉開。
姜允諾低叫一聲,向後退開了大半步,這才看清,門裡站著一個高瘦的人影,他啪的一下按亮了客廳裡的燈。
那人嘴裡叼著煙,黑亮的短髮,鬱黑的眼眸,略顯驚訝的揚了揚眉。
以為再不會相見,此時卻站在她的面前。
她心亂如麻,手足無措,強自定下心神,“你怎麼在這兒?”
“還以為是小偷,”許可把手裡的高爾夫球杆扔到身後的沙發上,“這是我家,”他說。
姜允諾杵在那兒,進退維谷。
許可問她,“進來?”
她只得胡亂為自己編了個理由,“我來拿回一些東西......以前放在這兒的。”
許可點了點頭,“進來吧,”他說。
姜允諾走進屋,隨手關上門。在她上樓之前,整套公寓裡只有廚房還亮著燈,而臨街的那扇窗戶是客廳裡的,因此她以為家裡沒人。
“舊的東西都放那兒了,”許可進了廚房,指了指裡間的貯藏室。
姜允諾“嗯”了一聲,跟著走過去。
廚房裡煙霧裊繞,餐桌上放著膝上型電腦,幾本資料夾,一杯咖啡,還有一隻盛滿菸頭的菸灰缸。
“你找找看,不知道還在不在,”他並沒有去幫忙的意思,徑直在電腦跟前坐下。
屋裡很暖和,他穿著深灰細條紋休閒襯衣,袖子擼到胳膊肘上,露出一截健康的麥色肌膚。他靠在椅背上,一手捏著紙菸,一手握著滑鼠,翻看螢幕上的報表。
姜允諾走進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貯藏室,心還在一個勁兒的普撲通亂跳,再看看身旁一個摞一個的紙箱紙盒,腦袋立刻便暈了,就想隨便抓個什麼東西趕緊走人。
紙箱上都標註了人名,有他的也有她的,全是他的筆跡,落筆潦草卻充滿力道,瀟灑不羈。
寫著“姜允諾”三個字的紙箱全擱在最上頭。
她脫了大衣,掂著腳用力推了推,很重,又多使了點力氣,上面放著的零碎物件就稀里嘩啦的往下掉。
外間,許可忙問,“怎麼了?”
“沒事,”她說著,瞥了眼地上的一隻淡藍色的小紙盒,便彎腰去拾。
他已經走到了跟前。
姜允諾抓著盒子直起身來,說,“找到了。”
許可稍稍挑眉,接過去掀開盒蓋,問道,“你要找的就是這個?”
她低頭一瞧,滿滿的一盒回形針,不由傻眼。
他目光灼灼的注視著她,從長褲口袋裡掏出了一根項鍊,遞到她的眼前:“或者,你想找的是這個?”
那枚吊墜沉甸甸的搖晃著,反射出閃亮而細碎的光彩。
《彼愛無岸(原:為你著了魔)》不經語 ˇ第72章 一年將盡夜ˇ
兩人之間,隔著那條項鍊。
姜允諾微抿嘴唇,盯著那隻垂落的戒指,卻努力忽略許可手上戴著的,相似的另一枚。
他的手伸到她的面前,似要交還給她。
她低聲說:“謝謝。”而後,下意識的想去接過來。她是那樣的緊張,幾乎已經忘了,戒指的丟失全然拜他所賜。
許可笑了笑,答道:“用不著,”適時地收回手,卻是不給她。
姜允諾訝然的看著他,一時之間,相對無語。
他走出儲藏室,把她獨自扔下。
姜允諾無力的靠在身後的紙箱上,聽見外間打火機掀開的叮噹聲響。屋裡很靜,窗外突然爆起一聲炸雷,她心緒沉浮,紛擾繚亂,不覺被嚇的一哆嗦。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她慢慢的走了出去。
廚房裡的窗戶洞開著,清冷的空氣帶著炮竹破碎的氣息撲面而至,許可靠在窗旁有一下沒一下的吸著煙。
她瞄了眼桌上的菸灰缸,更是心煩意亂。
“今天除夕,”他突然開口,窗外,萬家燈火,繁榮平和。他轉過身來對她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微微怔住,也說:“用不著。”她猶疑的看向他的手,細細的銀鏈纏繞著他的手指,吊墜藏在他的手心裡。
他會意,卻是說道:“這個,你沒必要再拿回去。”他微微朝窗外揚起手,那銀色瞬間閃爍,而後消失於暗夜之中,他說:“或者扔了更好。”
“你……”她不由驚叫出聲,睜大眼睛瞪著他,嗓音裡帶著些微的顫抖:“你憑什麼亂扔我的東西?”
他默不作聲的吸菸。
她站在那兒,強忍著眼淚:“那是我的,你憑什麼要扔了它……”
四目相對,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看不清他的眼,看不清他的臉,更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再也無法忍耐,終是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