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男人,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穿一身灰色舊布袍,上頭沾了不少血跡, 好吧,準確的說是扎著好幾把刀,面上頗有風霜之色,卻又極富威勢,即便是在這麼多人之中,也很難忽略他的存在。
只不過他現在神色多有悲苦淒涼之感,隱隱被眾人排斥在外,身邊只站著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仲彥秋的眼神在他身上略停了停,卻不是看這個男人,而是看著他身上糾纏著的“線”。
紛亂而又繁雜,宛如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他笑了笑,覺得頗為有趣。
“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那男人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臉色並不好看,甚至隱隱透了幾分怒意。
“喬……峰?”仲彥秋眯眼讀出男人的名字,但是他的能力告訴他,這個名字之下還有另一個名字才對,“還是……蕭峰?”
他蕭峰二字一出口,男人還未有什麼反應,他身邊一個鬚髮皆白老人已然變了臉色。
“黃口小兒——!”
他話未說完,就被仲彥秋的視線釘在原地,那是一雙彷彿世事看透的眼眸,愈是心懷鬼胎,在那雙眼睛之下就愈是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你不想我說出來?”仲彥秋看著那個老人,笑得愈發意味深長。
這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
或者說,這個目前還叫做喬峰的男人,非常的有趣。
“徐長老?”喬峰看向那個老人,眼神帶著幾分疑問。
徐長老臉漲得青紫,他夥同眾人在這裡揭穿了喬峰的身世的,本是理直氣壯問心無愧的,但卻又不知為何,在那雙眼眸之下忽地生出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心虛。
“也對,畢竟是做了虧心事,濫殺無辜之人。”仲彥秋點點頭,他話音未落,就見人群中一人面色鐵青,竟是猛地一躍而起沿著無人之處往外竄,身法迅捷叫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喬峰一驚,徐長老更是開口叫人去攔。
“你們叫他跑便是。”仲彥秋笑著搖頭,“識人不明誤信讒言,一大群人拉幫結派喊打喊殺害得人家破人亡,他留在這裡,還要不要臉面了。”
他很少會把話說得這麼不好聽,但此時他的確是動了幾分怒氣的,很奇怪不是嗎,明明也不是第一次掉到人堆裡遭到圍攻,但此時就是怒火灼然。
那遁走的人踉蹌幾步,隱沒在了林子裡。
蘇夢枕也察覺到了仲彥秋說不上良好的情緒,輕輕在心裡嘆了口氣,開口打圓場道,“我二人並無任何惡意,方才一時情急未能留手,還請見諒。”
他是對那被自己一刀砍去右手的老丐說的,話裡話外卻是把仲彥秋撇得一乾二淨,將矛盾點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仲彥秋扯扯嘴角,看在蘇夢枕的份上沒有繼續開嘲諷,說實話這場中之人除了那喬峰還有他身邊那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外沒幾個是手底下乾淨的,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男盜女娼,隨便撕扯開幾個都是大樂子。
“小女子見禮。”不遠處一素服婦人斂袖福身,她生得極為豔麗,即便已經有些年歲了,也不過在眉梢眼角添了幾分風流韻致,半分不顯蒼老,“今日乃我丐幫要事,不知二位少俠前來,有何貴幹?”
不等有人回答,她又道:“我知幫主……喬峰在江湖之上結交甚廣,然此事事關重大……”
她一邊說,一邊左右顧盼,眼神一對上喬峰又猛地收了回來,垂眸頓住了話頭,儼然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她的演技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單看周圍的人的反應就知道,喬峰身邊的書生已經忍不住在問喬峰是否認識那二人,而旁人那微妙的質疑眼神也在仲彥秋二人和喬峰之間遊移。
若是再蠢一點的,哪怕知道仲彥秋二人和喬峰並不認識,也要忍不住心上多了幾分警惕。
在挑撥離間這方面,這婦人深諳其道。
前提是她對面站著的不是仲彥秋和蘇夢枕。
蘇夢枕統領金風細雨樓多年,什麼樣的牛鬼蛇神沒見過,這婦人垂眉斂眸之前的怨毒之色可半點沒逃過他的演技。
仲彥秋就更不必說了,那婦人身邊怨氣重得沖天的鬼靈除非他瞎了才會看不見,不對,就算他瞎了也是能感應到那怨氣的,何況那鬼靈吼叫得聲音聽得叫人煩心。
他心情不怎麼好,雖然他自己也鬧不太清楚究竟為什麼心情不好,但是當他心情不怎麼好的時候,通常喜歡拖著別人跟自己一起不舒服。
既然那婦人那麼想把他們跟喬峰綁在一條船上,那就讓她如願好了。
仲彥秋笑道:“我此次來,乃是受人所託,為的是你丐幫的大事。”
蘇夢枕下意識看了他一眼,抿抿唇笑著不再說話,只把玩著紅袖刀在仲彥秋身邊站著,薄薄的刀刃之上水紅漾映,刀尖還有幾分未流盡的血,提醒著眾人這柄刀方才是如何一刀削斷了丐幫長老的手腕。
“不知閣下受何人所託?”喬峰沉聲問道。
真的要說,其實他現在也懵逼著,他知道今天這是一場針對他而設的局,藉著丐幫副幫主馬大元之死向他發難,目的就是把他從丐幫幫主的位置上趕下來,說不得還要叫他身敗名裂命喪於此。
場中之人,除了他身邊這個今日剛剛結交的小兄弟段譽外同馬大元的案子也都是有些瓜葛的,如另一邊隱隱自成一派的年輕公子並幾個女子和侍衛隨從,就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姑蘇慕容家的公子慕容復,又比如那素衣夫人,便是馬大元的遺孀馬伕人康敏。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光是被扣了一盆子殺了馬大元的汙水,還揭開了他的身世。
他不是漢人,而是契丹人。
一心一意帶領丐幫抗擊外敵的他居然不是漢人。
多可笑。
他一時心亂如麻,一時又肝膽俱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也不知該作何辯解。
然而這忽然出現不知來歷的二人,如果不是執法長老白世鏡——也就是那被砍斷了腕子的老丐叫破,只怕誰都沒有發現他們是何時無聲無息出現在了這裡的。
喬峰並不認識他們,他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況且是如此風姿卓絕的二人,要是他見過定會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才對。
是來落井下石的,還是來……還是來相助與他?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在心裡思忖著,眼神裡卻透著幾分悽惶無措。
哪怕是鐵打的漢子,撞上了這般境況,只怕是也難以維持冷靜威嚴。
仲彥秋笑著說道:“雖說我是受人所託而來,但事情複雜三言兩語我也說不清楚。”
馬伕人開口道:“不知是否與先夫的死有關?”她說著眼圈就紅了,一副心酸悲苦的模樣,眼睛滿滿都是怨恨地瞪著喬峰,又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