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封的元親王收復失地並以長元大軍之名入主的舉動,在炙兗國上下褒貶不一。
有的說元親王是戰神迴歸,繼承了長元公的英明神武,他將率領新一代長元大軍保炙兗國不受外族侵犯。有的則說,元親王佔山為王,意圖謀逆。
南赫銘氣急攻心,卻又無可奈何。
要不是有百官勸阻,他當真是準備披掛上陣退敵,向天下證明他的謀略和才智絲毫不亞於那個所謂的掛名元親王。
但轉念一想,何必逞一時之快,而置朝政於不顧?
臨近除夕,見北方戰事不慍不火,淮安城相安無事,晨黎便修書給兀笙請辭回菩桑。
國破山河在,那畢竟是自己的國土,晨黎想要返回主持大局也在情理之中。她在信中寫道,無論元親王何時需要她,她都會信守承諾馬革裹屍,義不容辭。
閆浪率軍繼續北上,在邊境形成了三支大軍三足鼎立的局面。
除夕夜,淮安城裡張燈結綵,舉辦了一年一度的花燈夜會。對於城中的三萬八千老百姓來說,今年的除夕更值得珍惜與慶賀。
安樂王攻城後,縣衙裡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被斬盡殺絕。兀笙接管後,懇請魏承業出謀劃策治理整頓。
二人在城中招募有志之士,透過考核,出任官府總督、師爺、巡檢等官職。
至於免稅和修繕工程的錢財,毫無疑問是來自於田昌的金庫。田昌Fu-Zi生前作惡多端沒個好名聲,兀笙借用他私吞的財物來撫卹百姓,也算是幫他給活著的後人積點陰德了。
兀笙、兀筠、鬱風翎、魏承業、盧兒、閆浪和格森七人一起和和樂樂地吃過晚飯,其中四人就兩兩出行逛夜會了。
留下三個形單影隻、心有所屬的孤家寡人面面相覷,好不尷尬。
“大哥,炙兗和騰南郡打得不可開交,我們真的不相幫嗎?”閆浪心繫自己的父親。
“好不容易換來這裡的安寧,我不想它再被破壞。”兀笙喝下一杯酒,“我們插手的話,騰南郡勢必會孤注一擲,再從別的地方調派大軍前來支援。到時不但淮安城自身難保,恐怕連京城都面臨著淪陷的危險。”
“此言在理。我們的兵力不強,但強在把守要塞城池按兵不動。一旦我們與炙兗大軍共進退,騰南郡便會不留餘力地發兵攻打淮安城。”格森附言道。
“不錯。我們隔岸觀火,不與雙方交涉,他們就不敢貿然下結論。騰南郡後方還有實力強勁的援軍,加起來足矣對付我們和閆將軍兩隊。只要我們一日不表態,他們也就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們怕,怕傾巢出動去攻打閆將軍之際,我們會趁虛而入,直搗黃龍。”
“那大哥,你有想過攻下騰南郡嗎?”閆浪聽明白了其中要害,轉而問道。
“南赫銘跟安樂王是為了野心,為了私慾才挑起戰爭,我不會與之同流合汙。”兀笙鄙夷道,“一開始我就說過,我不是為了謀反而起事。”
“裝腔作勢,虛偽至極。”格森喝完酒,重重地放下酒杯,憤憤地拿了一壺酒離席。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兀笙也苦悶地拿了另一壺酒離開。
比之淮安城,京城皇宮裡的除夕宮宴可就沒那麼歌舞昇平了。眾妃嬪和眾大臣無不察言觀色,生怕一不留神觸怒聖顏,再掉了腦袋。
陸雪菡隨侍太后身側,只露了個面,便扶著太后回了寢殿,陪女兒玩耍。
閒暇間,望著外面明亮的宮燈,陸雪菡愣了神。大半年未見,你可還記得你有個結髮妻子在日日為你牽掛?
“菡兒又在想念麒兒的父王了?”齊霜走到陸雪菡身旁,手指親暱地點了下麒兒的小嘴。
“想又怎樣,不想又怎樣。戰事未平,相見不知何年何月。”陸雪菡滿心惆悵,想起了另一個許久沒見的孤苦伶仃之人,“太后,今夜除夕,菡兒想去見見田盈母女。”
“嗯,去吧。皇上都已恩准婧公主可隨意出入冷宮,田盈想出來,也不是不可能。”
“困在這後宮中的女人,誰不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呢?”陸雪菡說完才驚覺說錯話,慌忙垂首,“是菡兒失言了,還望太后娘娘恕罪。”
“無礙,你說的也沒錯。”齊霜擺擺手,“吩咐蘇麼麼幫你準備點膳食帶去吧。”
“您寬宏大量。”陸雪菡懷抱麒兒,注視著齊霜落寞的背影。
陸雪菡來到冷宮,田盈正獨自一人在庭院飲酒自樂。她看上去很是憂傷,讓陸雪菡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這樣的田盈,太不真實。
婧兒年幼喜歡熱鬧,被南赫銘喚去了宮宴。
田盈對陸雪菡的到來置若罔聞,自顧自地斟酒。天寒地凍的,她卻身著單薄,也不擔心凍壞了身子。
陸雪菡吩咐冷宮裡的老麼麼給她們主子取一件厚實的大衣來,然後放下食盒,坐到田盈的對面:“這是太后囑咐我帶過來的,她也時常在關注你,知你淡了心性。”
“一介待罪之身受不起太后娘娘的福澤,她是怕我在冷宮還要纏著皇上作威作福吧。”
“田盈!”陸雪菡頭一回對著她直呼其名,“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別有心機。皇上這幾個月來冷宮的次數倒也數的清,你若真想翻身,太后是不會阻止的。但你還未看清他的真面目,還要再一次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嗎?”
“陸雪菡,不是誰都能像你們那般幸運。我早就沒有心了,何來情愛?至於是誰在玩弄誰,還不一定呢。”田盈舉起一杯酒,“這杯酒是答謝你來看我,你看到了,我活得很好。”
“我來,是多此一舉了。”陸雪菡沒心情跟她拐彎抹角,起身想走。
“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田盈也跟著站起來,步伐不穩地行至陸雪菡身前,“如果我死了,就讓婧兒忘了我這個母親。”
“這怎麼可以?且不說婧兒已能記事……”
“我這一生,唯一虧欠她良多,只盼著我能將所有惡果都吞沒,好讓她清清白白乾乾淨淨地活下去。”
“皇上還願意來冷宮,說明他對你是有感情的,也說明你的禁令大有轉機。”
“我早就不需要他的施捨了。”田盈恨透了南赫銘,“況且,他不會活得比我長久多少。陸雪菡,江湖術士之言,寧可信其有,這後宮之主我高攀不上。”
“他連這個都跟你說了?”陸雪菡有些吃驚。
“酒後吐真言,我這裡不過是他可以任意發洩心中仇恨的地方而已。活了這些年,真真是白白浪費了時間,我死而無怨。”
“夠了。”此刻的陸雪菡對田盈的遭遇萬分同情,“不論日後有何更迭,婧兒都不會成為犧牲品。”
“我當你是答應了。”田盈感激地一笑,流露真情。她拿過侯在一旁的老麼麼手裡的披風裹在身上,抬腳往屋內走去,輕飄飄地道了句“送客。”
“別做傻事!”陸雪菡離開前說道。
這一年,是兀笙的弱冠之年,也是他的公主孃親逝世的二十週年。
雪後放晴的某日,落夕與莽肅衣衫破亂地出現在了淮安城的城門前,落夕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閆浪這時恰好在巡崗,接到士兵的通報,當即命人開啟城門,迎兩人進城。
“落夕醒了嗎?”兀笙在門外詢問閆浪。
“還沒。前輩說她是體力消耗過度,又受了嚴重的內傷,大概會睡上幾日。”閆浪如實說道。
“嗯,前輩那邊如何了?”
“吩咐侍從準備了沐浴和豐盛的餐食,現下應該吃飽喝足精神煥發了。前輩雖也是蓬頭垢面飢腸轆轆,但老當益壯,恢復得快。”
“前輩要是聽到你這麼評價他,真不知是誇你還是罵你。”兀笙笑著。
“大哥你先過去吧,我去叫盧兒他們。”閆浪心懷坦蕩。
“好。”
在眾人聚齊前,兀笙問了下莽肅概況。原來這落夕是想借機找蠱毒林報仇,可殺人未遂反被打成了重傷。
村長得知她身份後,念在她父母的死的確是村子的責任,好心放了她和莽肅。
一路上,二人又遇到了騰南郡的一小批偵查隊伍,重傷未愈的落夕也不知抱著怎樣的心態殺了他們的頭目,於是就被對方五十多人追殺了。
兀笙不曾想到,落夕也有意氣用事的時候。
“虧你還笑得出來,我這把老骨頭都快被她折騰的散架了。”莽肅吹鬍子瞪眼道。
“前輩息怒。”兀笙彎腰恭敬道,“此番尋您回來是有要緊事,一是我師叔先前中了化功散,還望前輩能助師叔恢復功力。二是我大師姐中了那安樂王的蠱毒,懇請前輩施以援手。”
“小娃娃莫要蒙我年老不記事,你何時多了個大師姐?”莽肅置氣。
“是琉璃宮的鬱風翎,影兒的大師姐。”
“你這個丫頭,豔福不淺嘛!”莽肅別有意味地捋著鬍鬚看著兀笙,“我道是瞧著你眉眼之間有些熟悉,原來是長元那丫頭的娃兒。”
“前輩您認識我娘?”
“有過幾面之緣,哼,老朽這條命當年差點就交代在她手裡了。不是一般地狡猾。”
“兀笙代孃親向前輩賠不是。”
“不必。”莽肅抬手阻止他行禮,“我和她不是敵人,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想我堂堂藥王在她那裡栽了幾回跟頭,心中難免不服氣,想不通罷了。”
“……”兀笙無比地想知道他那個公主孃親是有多“無賴狡猾”了,竟然讓藥王吃了癟。
對於鬱風翎的蠱毒,莽肅說自己只能將它逼至胳膊,並確保它在半年內不會蔓延,也不用再定期服用盧兒的血液。
半年內,鬱風翎的左胳膊不能用力,形同廢置。
當然,半年內能飲下安樂王的一碗鮮血,那這蠱毒就可以全解。若不能,則蠱毒將會全面發作,即便是安樂王的血,也起不了作用。
“那這場戰爭,就以半年為期吧。”兀笙自言自語地說完,悵然地離開了大廳。
“盧兒。”魏承業握了握他的手。
“業,我想吃第一樓的清蒸鱸魚了,陪我去好不好?”安樂王是盧兒的生父,沒有感情也有血緣。
“好啊,你想吃什麼都可以。”魏承業與盧兒也一同離開大廳。
最後只餘鬱風翎、兀筠和莽肅三人,莽肅囑咐了幾句話,當晚就替鬱風翎將蠱毒驅趕至她的左臂,導致整條胳膊都麻木了。
莽肅寫了張藥方給兀筠:“這副藥先煎後煮連喝七日,她的胳膊就能動了。”
兀筠比那半殘鬱風翎還要激動:“多謝前輩!”
令兀笙喜出望外的是,兩日後,他日思夜想的師叔也來了。攻下淮安城後,他不是沒想過把青染接來,卻是擔心路上不安全,拿不定主意。
莽肅見青染兩鬢的白髮增生,給了兀笙一記犀利的眼神,才全神貫注坐下為青染把脈。
“化功散的藥效非同小可,你又拖了這麼久的時日,老朽實在是不敢保證。”莽肅遇到了棘手的難題,也覺得相當可惜。
“無妨,青染這幾個月倒也習慣了沒有內力和武功的日子。”
“藥王的稱號豈是沽名釣譽?”兀笙急了,雙眼泛著淚光直直地盯著莽肅,“您不能不給希望。”
“笙兒。”青染柔聲喚道。
“我不管,我就是要治好師叔。”兀笙倔起來。
“治不好她,你還要哭鼻子給我看不成?你如今好歹是元親王,數萬大軍的統領,傳出去也不嫌丟人。”莽肅好笑道。
“這又不算什麼把柄!”兀笙拉了青染的手無所謂地反駁道。
“呵呵,行了,老朽會盡力為之。你呀,比起你娘二十歲那年,還嫩了些。”莽肅這話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了。
“她是她,我是我。一個是流芳百世的已故之人,一個是前途無量的未亡之人。”
“整個天下拭目以待。”莽肅讚許地笑著。
夜裡,兀笙倒也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留宿青染的房間,而是幹起了翻窗而入的老本行。
某人輕手輕腳地靠近床榻,卻空無一人。正要點燈搜尋,肩胛背後一痛,被隱匿在黑暗中的青染點了穴,手腳均被定住。
“師叔……”
“人長大了,玩心也重了。”青染不顧某人可憐兮兮,寬了衣裳徑直躺入被窩中。
“青染……”
“你自己解吧,多久能解開,就多久再睡。”
“哦。”
兀笙這一哦後,也閉口不言了。一邊感受著青染輕微的呼吸聲,一邊聽話地運功衝破穴道。
不試不知道,一試之下把自己也給小小地驚歎到了。
兀笙衝破穴道只花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自己什麼時候在這方面的造詣也進步了?師叔是在變相試探自己的功力。
解了穴,某人催動真氣把自個兒的身體烘熱後,才寬衣解帶躺在了青染身邊。
“青染?”兀笙叫道。
“何事?”果然沒睡著的青染,尋著溫度順勢窩進了兀笙懷裡。
“沒事,就想叫叫你。”兀笙緊了緊雙手。
“沒事就睡吧。”實際上,青染的心因為兀笙喚了自己的名字而躁動不已,甚至難以平復。
“師叔困了?”
“嗯。”
“好,那晚安。”說著,下一刻就吻在了青染的眼瞼上,然後是臉,然後是唇。
感覺到青染的迴應,兀笙心猿意馬地得寸進尺。
久旱逢甘霖,縱情聲色什麼的,饒是清心寡慾了二十多年的青染也把持不住,遑論是兀笙這個血氣方剛的多情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