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王走後,兀笙在馬場附近找到了青染。兀笙一吹口哨,御風就載著青染噠噠地跑了過來。
兀笙躍上馬背坐在青染身後,攬住她的腰抓住韁繩:“冷落了御風,它都移情別戀,戀上我家美人仙子了。青染,坐好了!”
馬場周圍計程車兵看到元親王與冷仙子共騎一匹馬,全都歡呼起來。
某人喜滋滋地朝大家揮手致意,惹得士兵們更加歡欣鼓舞,口哨聲此起彼伏。在他們的認知裡,青染是不染凡塵的仙子,是元親王的女人。
他們用仰慕的目光看著兩人一馬離去,那是他們追隨的意氣風發的大將軍,是受人愛戴的元親王,更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
綠意盎然的山坡上,兀笙牽著青染的手徐徐前行。
“二十年了,花開花落終有時。是我的,遺失了多久都能回到我手裡,不是我的,怎麼拼命也拿不到。”兀笙真心不稀罕皇位,“師叔明日就回雲岐吧,影雲門需要你。”
“我不走。門中有木雲使和從邑,不缺我一個掛名閒職。”青染冷冷道。
“青門主,你是在說笑?”兀笙像發現什麼稀奇事,“你不走也可以,那你將門主之位傳給落夕,然後我們去淮安城,再然後嘛,我們也造個孩子好不好?唔,青染是更喜歡女孩兒呢,還是男孩兒呢,嗯?”兀笙自個兒笑得合不攏嘴。
“隨你。”青染丟下兩個字,邁步往前。
“師叔,青染,我的好夫人,我說的生孩子是有例可循,真不是吃了豹子膽拿你打趣!”
“閉嘴。”美人仙子發令了。
“……”兀笙悻悻地跟著,想到師叔慍怒與羞澀交加的窘迫模樣,忍不住發笑。
“你什麼時候進宮,我跟你一起。”青染停下腳步。
“此一去,生死難料。”
“所以我更得去。”青染暈開了笑容,摸著兀笙的胸口說道,“笙兒,我願做你的心口血,不離不棄,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師叔……”
“就這麼說定了。”
“說定什麼?生孩子嗎?”兀笙握住青染的手親吻道。
“你生,可以。”青染點點頭。
“我也想,但你不能啊。”兀笙覺得師叔越來越腹黑了,都怪自己把師叔給帶壞了。
晚上高淮來營帳應約,兀笙將白日裡與乾王達成的共識告知高淮,並拜託天御紫莊暗中支援乾王在城中的一系列措施,萬不能洩露機密。
南赫尹說了,他不想讓朝廷和百姓知道他的到來,不想埋下隱患。
兀笙又問起高淮與長元公主的過往淵源,高淮答非所問,只道長元公主在世時,看重太后勝於自己的生命,她們之間感情深厚。
真相是什麼,不言而喻了。
“從宿鷹教那個爪牙嘴裡有沒有問出些有價值的資訊?”
“數月裡,我們用上了各種刑罰,都撬不開他的嘴。沒讓他死,還吊著一口氣在。”宿鷹教的教徒都是出了名的硬骨頭,高淮也拿他無計可施,心想著不如殺了他算了。
“高莊主安排下,裝作不經意地把元親王要進宮尋死的訊息透露給他,而後再讓他逃走。我倒想看看,他口中那個最想我痛不欲生的人是何方神聖!”
“你料定他也會去皇宮?高某認為可能性不大。”
“去不去就是他的事了。”兀笙感到了深深的恐懼,“我請您調查的二十年前兀子喬被陷害一案,當中有沒有什麼蹊蹺?”
“天御紫莊查到的一切事實,均與你說的一致。兀子喬為官期間,清正廉明,也沒有任何江湖恩怨。”
“宿鷹教的人說他們因我而死,可對外,我明明是一個父母不詳的養子。除非,宿鷹教教主一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世,而他與我的公主孃親,定是結下了深仇大恨。所以他施加在我身上的所有苦痛,都是為了報復!”
“樹大招風,宮裡宮外,有人恨長元公主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她是戰神……”
“而我活在她的光環下,什麼都不是!”
“如果你什麼都不是,高某今日絕對不會出現在此處,元親王切不可妄自菲薄。”高淮莫名的有點同情兀笙。
“抱歉,是我言語失當了。”有時,有一個出盡風頭的亡親,未必就是後輩的無上榮幸。
“你是元親王,一言一行當以身作則。”高淮說道,“高某方才突然意識到了一個疏漏,兀子喬當年蒙冤入獄被高手救走逃亡,那個高手,我們竟未查出蛛絲馬跡。”
“……”兀笙請求天御紫莊查兀子喬,未曾道出師父炎霄子與他的關係。經高淮一提,兀笙怔了。
“想到了什麼?”高淮見兀笙神情恍惚。
“高莊主可知,我師父是哪一年拜入影雲門的,在拜入影雲門之前,他又是做什麼的?”
“這個,高某記不太清了。”高淮想了想,“那時長元公主尚在人世,我也還只是個普通商人,對炎兄的舊事知道得不多。”
“那師父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當真是臉上有醜陋疤痕?”
“炎兄是這麼說過。”高淮恍然大悟,“你懷疑炎掌門?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炎兄從去年雲岐山被朝廷和千崇閣圍攻,就消失至今。”
“天御紫莊的暗線遍佈全國,費盡心思要查一個活人,能什麼蹤跡都查不到?”
“活著的,天御紫莊想查卻沒查到的,只有宿鷹教!”
“高莊主別說了,容我靜一靜。”兀笙心累地擺了擺手,“宿鷹教那個爪牙,依計行事。此外多派些暗線,密切關注各個城門的進出情況。”
“好。王爺早些歇息吧!告辭。”
想到那可惡的南赫銘,想到那可恨的宿鷹教,兀笙頭痛難忍。
他忍著頭痛走出營帳,多數營帳都已熄了燈就寢。他向著最亮的火光走去,閆浪、落夕和莽肅老前輩正圍坐在篝火前烤雞。
“呵呵,元親王大駕光臨,是不是聞著肉香尋來的?”莽肅聽著腳步聲就辨認出了來人是兀笙,也不抬頭,往烤雞上撒著什麼,“這可是老朽獨門秘製的香料,你們幾個今晚有口福咯!”
“大哥來得正好,老前輩的烤雞剛熟,肉香四溢,我都等不及想品嚐了。”閆浪道。
“將士們在睡夢中聞著縷縷肉香,怕是夜不能寐了。我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厚道?哈哈哈!”兀笙在閆浪對面席地而坐。
“厚不厚道,你小子還想治老朽的罪不成?”
“豈敢,前輩言重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切勿當了真。”兀笙賠禮。
“諒你也不敢。”莽肅湊近聞了聞烤雞,扯下一條腿開啃,把烤雞遞給了閆浪,“你們拿去嚐嚐,看味道有什麼不足,下回也好改進配方。”
“謝謝老前輩。大哥你也嚐嚐吧,前輩親自動手的傑作,可遇不可求。”閆浪掰下另一條雞腿,半起身遞給兀笙。
“閆浪,你說話我愛聽,哈哈哈哈!”
“必須得嘗一口的。”兀笙伸手接住雞腿,剛想往嘴邊送,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後倒了下去。
“大哥!”閆浪驚呼。
“快帶他回營帳。”莽肅說道,“落夕丫頭,去把我的藥箱取來,把你師父也叫過來。”
“是。”
主帥的營帳裡,燈火通明。
莽肅把脈後,把閆浪落夕遣了出去,叫青染煺下兀笙的上衣,檢查他的膻中穴是不是有異樣的症狀。
青染看後說並無異樣,莽肅又叫她用手指輕按。
這一按,兀笙劇烈咳嗽幾聲,嘴角溢血,膻中穴也呈顯出深紅顏色,久久不褪。
“青丫頭,你若再不管好他,老朽也無能為力了。”莽肅搖著頭翻出一瓶藥,“給他喝下去能穩住心神。他是個沒了養命之血的半廢半殘屬陰者,這副身體,豈止是羸弱。你也別求我,四個字,藥石無醫。”
“只能等死?”
“也不是。風平浪靜、無憂無慮的話,亦可壽終正寢。”莽肅的話,說了等於白說。
“敢問前輩,心口血不能再生,那可否替換續命?”
“這,未有先例。”
“前輩是藥王,何不大膽一試?”為了救兀笙性命,青染異想天開道。
“換血之事,容後再說吧。”莽肅一邊整理藥箱,一邊看了看床上躺著的人和床邊坐著的人,“不都說這丫頭是帝王命相嗎?她娘好歹活至二十四歲,她今年才二十,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前輩吉言。”青染繼續為兀笙擦汗。
兀笙一躺就躺到了翌日的申時三刻,甦醒後神清氣爽,渾然不覺自己的身體有多糟。
青染在帳中無言穿梭,為某人擰帕子洗臉擦手,喂他吃飯喝藥。
原先冷傲絕情的仙子隨兀笙墮入了凡塵,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某人幸福洋溢。
“青染,如果,我是說如果,炎霄子不再是你熟知的那個師兄,也不是我敬重的那個師父,而是江湖公認的邪教魔頭,是一心要置我於死地的仇家,你會大義滅親嗎?”
“會。”青染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如果換作是我呢?青染照樣能回答得如此乾脆利落,大義滅親?”兀笙賴著追問道。
“你若能洗心革面,我陪你活;你若執迷不悟,我陪你死。”
“令我執迷不悟的,是對你的愛。”兀笙長嘆一口氣,師叔還是師叔,生與死只在她一念之間。
兩日之期到,兀笙、青染、落夕進宮。
空曠威嚴的大殿中,南赫銘居高臨下地坐在龍椅上,陸雪菡和麒兒在六名禁衛軍的刀刃之下坐於南赫銘下側。
“南赫笙,你不是來投降請罪的嗎?為何還不向朕下跪求饒。”南赫銘扔了一把短劍到兀笙腳下,“不跪也行,三個人,你就在自己腿上刺三劍。下跪的大禮,就免了。”
“聖上好雅緻。”兀笙用腳將短劍勾起,握在了手中。
“呵呵,不刺也可以。”南赫銘偏頭示意,一名禁衛軍拎了麒兒把她交給皇上。
“嗚嗚嗚,娘,麒兒怕,好痛……”
“卑鄙!南赫銘你放開她。”兀笙用劍指著南赫銘,陸雪菡則閉眼不看。
“元親王直呼朕的名諱,該當何罪?”南赫銘的大手在麒兒臉上摸來摸去,“小郡主天生麗質,朕愛不釋手。”
“別動她。”兀笙說著,反握劍柄刺入大腿。
“這種事討價還價不得,還有兩劍。”南赫銘痛快地說道,“麒兒你看到了嗎,那個往自己腿上刺劍的人就是你爹,可不可笑?”
“哇,爹,娘,麒兒要爹孃……”
“好了,夠了!”兀笙又連著刺了兩劍,噴湧的鮮血染紅了月白色的衣袍,格外醒目驚心。
“笙兒。”青染扶著兀笙為他點穴止血。
“好一對伉儷情深的師叔侄,連朕都歎為觀止了!”南赫銘轉向陸雪菡說道,“雪菡你睜大眼睛看著,你們母女在宮中受盡委屈,他卻在外面風流快活,樂不思蜀。”
“那又如何?”
“朕誠心許你後位,你不屑一顧,偏要跟了他與朕作對。”南赫銘痛心疾首地說道。
“皇上,皇上不好了!”松音慌慌張張地從殿外跑進來跪倒在地,“長元大軍勢如破竹,西門和北門都被攻破了。”
“什麼?”南赫銘不可置信地盯著兀笙,對松音說道,“李司戎、兵部、禁衛軍呢,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統統給朕調過去!還有城外的龍林軍,傳令下去,不全力殺敵者,誅他九族!”
“回,回稟皇上,禁衛軍不知為何,自己跟自己打了起來,無暇兼顧城門。那城外的龍林軍中看不中用,被蕭,蕭義昆率領的三萬長元大軍擊潰,領將也被殺了……”
“滾,滾出去!”南赫銘怒得捏住麒兒的脖子。
“住手!”兀笙急急制止,“南赫銘,殺了她你會後悔的。因為,麒兒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