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一聲，沈韶彬一把反鎖了房間門，轉身對在房間裡瞎轉悠的鄧天輝道：“你！趕緊找個藉口滾蛋！”

鄧天輝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書桌上一整排的《灌籃高手》漫畫冊，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反正你就是不能住在這……喂喂喂，幹什麼呢？不許亂動！”

沈韶彬衝過去時已經晚了，鄧天輝抽了本漫畫一個側身避開他，直接就往床上倒：“別介啊，這麼小氣幹嘛？給我看看唄。”

“那是我的珍藏！給我還回來！”

沈韶彬急了，爬上床去跟他搶漫畫。鄧天輝單手拿開漫畫，挑起半邊眉看著幾乎騎在他身上的沈韶彬，似笑非笑地：“這麼心急啊？”

沈韶彬愣了下，這才注意到兩人的姿勢有多麼不妥，急急忙忙就想下去，卻被一把摟住腰。鄧天輝還故意往上頂了頂下半身，笑眯眯道：“既然你這麼熱情，那咱們就……”

沈韶彬慌亂地按住他摸到臀上的手掌，低聲喝道：“幹什麼你！？不要亂來！”

鄧天輝猛然坐起來，精準地親住沈韶彬的嘴，深深地吮吸，他發現自己想念這個味道想念得全身血液都快燃燒起來了。

沈韶彬嚇得臉都白了，他雖然反鎖了房間門，可是還是能依稀聽到樓下打麻將的聲音，足見隔音有多差。再說了，對面就是妹妹韶真的房間，萬一弄出點動靜讓妹妹知道的話……

鄧天輝遭到了劇烈的反抗，雖然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渴望，卻不得不停下來，不悅地看著沈韶彬幾乎是避開瘟神般從他身上逃開。

“怎麼了啊？”強忍著怒氣，鄧大少的臉色卻不太好看。

沈韶彬沉默地用手背擦了會兒嘴唇，都快把嘴唇擦腫了，才忽然抬起頭看著鄧天輝的眼睛，嚴肅地：“鄧天輝，咱們結束吧。”

鄧天輝一怔，慢慢皺起眉頭：“結束？”

沈韶彬深邃的眼眸裡閃爍著堅定的光：“是的，我不想跟你繼續糾纏下去，我是認真的，我想跟你結束床伴關係……”

“砰”地一下，鄧天輝憤怒地抓起身邊那本《灌籃高手》漫畫，用力砸向沈韶彬。

沈韶彬沒有伸手接也沒有躲閃，只是閉上嘴任漫畫書砸在自己臉上。

鄧天輝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火，就好像雨天的夜裡，整個人焦躁難耐，只想著動手。可是，心裡的感覺又不完全只有焦躁，還有些酸痠疼疼的東西，攪得他整個人都亂了。

這不是沈韶彬第一次說這種話，以前也常常指著他的鼻子叫他滾，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了，此時此刻聽來卻格外難以忍受。

沈韶彬避開他噴火委屈參半的眼神，抱著胳膊道：“你請吧，希望以後不用再見面。”

鄧天輝意識到沈韶彬是認真的，登時慌了，坐直身子道：“為什麼啊？我又哪裡得罪你了你說啊！”

沈韶彬害怕地看了門一眼，低聲道：“你別那麼大聲……”

鄧天輝冷笑道：“你有種甩我，就沒種跟你爸媽出櫃？”

沈韶彬複雜地看著他，緩緩道：“我跟你從來就不是情人，所以我也沒有資格甩你，我只是想跟你劃清界限而已。”

“從來就不是情人”——鄧天輝心尖一刺，向來自詡口齒伶俐的他瞬間啞口無言。

沈韶彬輕輕嘆了口氣，道：“如果你覺得沒面子，那可以由你來說，我無所謂。”

“沒面子？”鄧天輝氣極反笑：“你當我是十幾歲的小毛孩嗎？我從來就不在意誰甩誰，我也不是沒被人甩過，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面子問題！”

“那是為什麼？”

“因為……”

有什麼話衝口欲出，卻在最後關頭剎了車。鄧天輝半張著嘴看著面前這個大塊頭，對方也很認真地看著他，那深邃的目光彷彿情深似海，讓人的心都柔軟了起來。“撲通撲通”狂跳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鄧天輝忽然垂下眉眼，“呵”地輕笑了一聲。

沈韶彬不知道他笑什麼，擰起眉頭。

“哎，”鄧天輝嘆了口氣，又聳聳肩，然後抬起頭，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望進沈韶彬的眼睛，輕輕道：“還能是因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老子喜歡你這頭笨牛啊。”

始料未及，沈韶彬猛地瞪大眼睛。

鄧天輝站起來，一步步靠近已然石化的沈韶彬，挨近他耳邊道：“這一次，我是認真的。沈韶彬，我們交往吧。”

沈韶彬愕然地張開嘴，然後就被堵住了，什麼話都吞沒在唇齒糾纏間。

他說什麼？交往？

那是什麼鬼東西？是……談戀愛的意思嗎？

那個情人滿天飛，床伴一籮筐的鄧天輝想跟他談戀愛？

開什麼玩笑！？

可是沈韶彬發現自己笑不出來，心跳反而加速了。

因為實在是顧慮對門的韶真，沈韶彬沒有讓鄧天輝做到最後，兩人只是互相愛撫，然後一起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後，鄧天輝穿著沈韶彬的棉質格子睡衣，光著兩條細長結實的腿就往被窩裡鑽。

沈韶彬拿起睡褲扔在他身上：“你他媽倒是把褲子穿上啊！”

鄧天輝用被子把整個身體裹住，只露出顆腦袋，衝著沈韶彬笑嘻嘻地：“不要，人家習慣裸睡，有利於血液迴圈。”說完，手一伸，把睡衣都扔了出來。

沈韶彬倒抽了口涼氣，這妖孽……

鄧天輝忽閃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看著他，道：“親愛的，你怎麼還不上床睡覺呀？”

“……”沈韶彬忍不住紅了臉，沒什麼殺傷力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鄧天輝笑了起來，露出半邊梨渦，帶點孩子氣的可愛。

沈韶彬很喜歡他這樣，沒什麼抵抗力地爬上床，還沒躺好就被那光滑溫暖的身體纏住了。他沒有拒絕，懷裡的人香噴噴的，明明用的是他家的沐浴露，卻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的好聞。沈韶彬心動了下，主動摟住對方親吻。

“叩叩。”

沉浸在激情中的兩人嚇了一大跳，特別是沈韶彬，像是被人拿滾燙的開水燙了下似的，猛地一把推開鄧天輝，差點把他推下床。

“老哥，你們睡了沒啊？”

沈韶彬根本無心去管鄧天輝的臉色，只是膽戰心驚地應道：“還……還沒，怎麼了嗎？”

韶真在門外道：“好無聊啊，我們來打牌好不好？”

緊繃的神經和肌肉全放鬆下來了，沈韶彬吐出口氣，驚覺自己出了身冷汗，邊擦汗邊衝門外喊道：“不要了，下次再玩吧。”

韶真失望地走開後，沈韶彬才注意到鄧天輝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想到剛才自己的反應，沈韶彬有點尷尬地：“額……不好意思啊……”

鄧天輝冷哼一聲，道：“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難道你真打算瞞一輩子？甚至不惜跟女人結婚？”

沈韶彬心虛地避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翻身躺下：“早點睡吧。”

鄧天輝瞪著他的後背，心底有些迷茫，有些空虛。其實，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大多數的人都選擇對家人隱瞞性向，這是很正常的，畢竟誰都不願被家人當成怪物一樣看待。對於鄧天輝而言，出櫃與否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他之所以出櫃，只是覺得沒必要遮掩罷了，畢竟對於蕭家而言，他不過是個外人。至於沈韶彬，理性上來說，他不出櫃是對的，他的家人一看就是那種傳統的普通小市民。

可是，明知他這麼做沒有錯，為什麼心底還是這麼不舒服？

有種……不被承認的感覺……

鄧天輝暗罵了自己一句“神經病”後，鑽回被窩，從背後抱住沈韶彬。

沈韶彬的呼吸很淺，明顯還沒睡著。

鄧天輝輕聲喚：“笨牛，你睡了嗎？”

沈韶彬沒有吱聲。

鄧天輝把臉貼在他背上蹭了蹭，閉上眼。

正準備入睡，忽然聽見沈韶彬非常輕非常輕，彷彿自言自語的聲音：“你剛才說……”

鄧天輝睜開眼，微微支起上身：“什麼？”

沈韶彬卻又不吭聲了。

鄧天輝把頭探了過去，哄道：“說啊，你剛剛想說什麼？”

沈韶彬沉了口氣，下定決心般，翻過身來，對上鄧天輝的眼睛，道：“你剛才說交往，是什麼意思？”

鄧天輝愣了下，笑了起來：“交往，當然就是交往的意思啊。”

沈韶彬卻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為什麼要跟我交往？”

鄧天輝察覺到氣氛的轉變，慢慢地收起笑容，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因為喜歡你，想把你留在身邊。”

不管在心底跟自己說了多少次“那是騙人的”，卻在他親口說出來時還是忍不住心跳漏了節拍。

沈韶彬的聲音變軟了：“如果你的喜歡，可以分給很多人，那麼抱歉，我不需要。”

“呵，”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樣，鄧天輝笑了。他跟沈韶彬面對面躺著，彼此間的距離那麼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對方溫熱的氣息，看到對方眼底裡閃爍的光，忍不住伸手輕撫對方的眉眼，“如果我告訴你，這麼多年來，我只對你一個人提出‘交往’，你信不信？”

沈韶彬沒好氣道：“那是我的榮幸咯？”

鄧天輝失聲大笑，笑過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只對望著彼此的眼睛。

“沈韶彬。”

“幹嘛？”

“認真地試試吧。”

“什麼？”

“戀愛啊！”

“……”

“我很好奇……我們能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