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來,李昱打了個冷戰,五月中的天氣,雖然白天挺熱,但晚上還是有些涼,尤其李昱還穿著背心短褲。
吳崢停下腳步,從包裡翻出一件長袖襯衫來,“把這個先穿上吧,看,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李昱接過來,可是一伸胳膊就疼的齜牙咧嘴,“不穿了,忍著吧。”
“我幫你。”吳崢拿過襯衫,一點一點幫他套上,又看了看他背上的傷,只是天黑看不大清楚,見李昱疼的那樣,不禁有些擔心,“要不我們去醫院上點兒藥吧。”
“不去!過兩天就沒事了。”李昱堅持。
走出小區大門,外面很安靜,也沒什麼車,李昱說這條路計程車很少,恐怕還要走一段,到外面那條路才能打到車。吳崢說那就走吧,你走得動嗎?走不動了我揹你。李昱說我還沒那麼脆弱,又想起一個問題,問,“你把錢都給我爸了,咱倆拿什麼打車?”
吳崢從褲兜裡摸出兩張毛爺爺在李昱面前晃了晃。
李昱膜拜,“吳老師你真是……我服了。”
打車回到學校,已經十點多了,校園裡沒什麼人,李昱跟著吳崢去了他宿舍,反正已經曝光了,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吳崢幫李昱把襯衫脫了,這才終於清清楚楚看到他身上的傷,只見後背裸露的面板上佈滿一條條紫色的淤痕,有不少地方滲出血,雖然還不至於血肉模糊,也稱得上慘不忍睹了。吳崢看的心疼的要命,一個勁唸叨,“你爸也太狠了!下這麼重的手!你媽呢?你媽居然也不管?”
李昱倒是滿不在乎,“我媽去香港了……我覺得我爸這次是做了充分準備來抓咱倆的,他特意挑了一個我媽不在的日子,然後讓孔令非把咱倆騙過去……”他嘆了口氣,“現在想想,今天給我打電話冒充物業,讓咱們晚上必須回去一趟的那個人,就是孔令非,我說怎麼聲音好像有點兒熟悉,又怪怪的呢,他大概是捏著鼻子或者壓著嗓子說話,肯定是我爸指使他的,說不定給了錢,這是我爸一貫的行事方式。”
吳崢忍不住搖搖頭,“再怎麼說他曾經也……現在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我實在難以理解!”
李昱扯了下嘴角,“人各有志,也用不著埋怨誰……算了,我洗澡去。”
“不行!你今天不能洗澡。”吳崢拉住他,“你這傷還是別沾水的好,走吧我帶你去醫務室上點兒藥。”
“不去不去……對了你這兒不是有紫藥水嗎,你幫我上點兒就行了。”李昱說。
吳崢也想起來了,上次姚瑤買的紫藥水還有多半瓶,紗布也還有,於是翻抽屜找出來,可是動手的時候又犯難了,背上的傷痕滲出血漬,他穿的黑背心已經和面板粘在一起,生脫下來肯定會很疼,不脫呢又沒辦法上藥。
李昱說脫吧脫吧沒事,要不你閉上眼睛別看,我一把擼下來就行了。
吳崢猶豫半天,也只好照他說的做,聽到李昱一聲慘嚎,雖然心疼但也沒辦法。
上了藥,塗了滿後背的紫道道,想給他裹上但是紗布不夠用了,只能勉強纏了幾圈,吳崢說你今晚只能趴著睡了。
李昱說那豈不是便宜你了。
吳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李昱說我們要有苦中作樂的精神。
為了讓李昱睡的舒服一點,也怕夜裡會不小心碰到他,吳崢讓他睡自己的床,自己睡在趙京床上,關了燈也不知道幾點了,兩人誰也睡不著。
李昱現在最擔心的是老爸真的會來學校找校長,給吳崢告狀,如果吳崢真的因此被學校開除,拿不到學位證畢業證,那怎麼辦?!
越想越擔心,李昱忍不住說,“吳崢……”
吳崢,“恩?”
李昱,“我爸明天要是真的來學校怎麼辦?我倒不怕,可是你呢?他要讓學校開除你……”
吳崢,“你都不怕我怕什麼,開除就開除唄。”
李昱,“那怎麼行!你馬上就畢業了,論文都完成了,要是因為這事被開除,我……”
“你別擔心,不會的,”吳崢出聲安慰李昱,“學校不會輕易開除我的,畢竟我還有課要上,也許做個深刻檢討什麼的走走形式,糊弄一下就過去了。”
“真的嗎?”李昱半信半疑。
“真的,再說還有楊教授幫我求情呢,你別想那麼多了,趕緊睡覺吧。”吳崢說,其實他心裡知道,如果李翰林堅持讓學校開除他,學校肯定會答應的,且不說林翰林的分量在那擺著,就是這件事本身,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同性戀情還是師生關係,如果有人非要拿這事情上綱上線,學校也不得不考慮一下影響。
對於被開除,或者說對於和李昱戀情被曝光這件事的後果,吳崢並非沒有心理準備,就在剛剛開車去李昱家的路上,他還在想這個問題,他並不太擔心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懲處”,即使被開除,也不過是浪費了兩年讀研的時光和心血,雖然有些可惜,但和感情比起來當然還是後者更重要,更何況讀書這件事,拿不拿證書只是表象,學到的東西是自己的,誰也拿不走,這才是真的。
所以吳老師不怕,大不了從學校出來找工作就是了,他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李昱會因為維護他而違心向“惡勢力”低頭。
天矇矇亮的時候,李昱開始咳嗽,而吳崢自己也有點兒發燒,睡的昏昏沉沉的,一開始他沒覺得怎樣,結果當李昱又咳了幾聲之後,他突然記起他背上受了不輕的傷,難道……想到這兒他立刻清醒了,趕緊手忙腳亂穿好衣服爬起來。
“李昱?李昱?”吳崢站在床邊輕輕喊了幾聲。
李昱還沒醒,大概一直趴著睡覺太累了,所以半夜他還是翻過了身,但壓到傷處又疼,所以他此時側躺著,眉頭緊皺,臉色蒼白。
“李昱?”吳崢輕輕拍了拍他臉頰。
李昱猛的又咳嗽起來,咳過之後,慢慢睜開眼睛。
“李昱你覺得哪兒不舒服嗎?”
李昱哼哼哎呦的坐起來,皺著眉,“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有點兒憋的難受……咳……”吳崢忙找了衣服過來幫他穿上,看他去衛生間洗漱,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在後面跟著。
洗完臉刷完牙,李昱扶著衛生間的水池子又咳了兩聲,吐了口口水,結果他和吳崢都清楚的看到了口水裡夾雜的血絲。
“不行!馬上去醫院!”吳崢真的急了。李昱也有些害怕了,沒再反對。
清晨六點多,吳崢帶著李昱到了人民醫院,又是拍胸片又是照CT,折騰了半天之後,醫生告知可能是“輕度區域性肺挫傷”,因為早就看到了李昱後背的外傷,醫生一邊在診療單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一邊漫不經心的問,“和人打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