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不算數了
肖羅離開後,郭夏一直悶在樓梯口沒現身。
林軒站在安靜的走廊裡發呆,他不想介入這種混沌不清的人際交往中,心煩,心累。可天總不會如人願,走到今天這一步,很多事情都已經揉了進去,例如林靖柔,例如溫倫。
林軒暗自嘆氣,經過護士站時,在走廊盡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偷偷摸摸的四處張望。他眼前一亮,迎了過去。
“小天?”
“林軒?”郭夏天怔在一處,臉上落滿激動。
“你這是幹嘛呢?”林軒扯著他身上的奇裝異服抖了抖,“怎麼住個院變特務了。”
郭夏天還是怔在那,專注地看著林軒落魄不堪的模樣,幾次欲言又止,眉頭緊了又緊。
“你這是什麼表情?別嚇我啊,我最近心臟尤其不好……”林軒擰著他袖角,心裡開始發慌。
郭夏天倏地張開雙臂,將林軒抱了個滿懷,有力的臂膀牢牢圈住他背脊,聲音帶著沙啞,“我找不到你,快瘋了。”
“所以您這是打算偷溜出院尋人去了。”林軒半顆心著地,拍拍他後背,“行了,放開吧。我這不是來了嗎。”
“我真怕了。”郭夏天依然緊緊抱著不撒手,可無論怎麼抱,他都覺得抓不住林軒。林軒就像個氫氣球,抱緊了會爆,鬆開了會飛,飛著飛著就沒了,“不管了,我要轉學,只要挨著你們學校就行。”
“哎喲,我叫你哥吧,快別開玩笑了。”林軒推了推他胸膛,感覺跟推鐵柱一樣無助,只好無奈道,“你再不鬆開,小爺就先掛你這了。”
郭夏天這才鬆手,可剛一鬆開又忍不住要抱回去。林軒一掌頂在他胸前,死撐,“趕緊的,正經事,檢查結果怎麼樣了,血啊,尿啊的都測了嗎?”
“嗯。”
“嗯你大爺啊!然後呢,結果呢?”
郭夏天突然向後退了退,一直退到牆邊,盯著走廊上的座椅出神。
“快說,急死人呢!”林軒心裡一沉,想著只要這傢伙出事了,他絕對先去弄死溫倫。
郭夏天倚在牆上神遊了好久才開口,“那句話還算數嗎,你說會照顧我一輩子那句。”
“必須算。”完了,這是要宣判了,林軒心率直線上升。
“第一針是葡萄糖,第二針是退燒針。”
“操,嚇死我了,這不沒事麼!”林軒縷著心口,剛要笑出來就被一股無名怒火壓了下去,“操,溫倫這個混蛋!王八蛋!”
“就是這樣。”郭夏天無奈笑笑,“真會玩。”
“等等。那你剛打完針那會兒怎麼還抽了?醫生確定沒事?確定?”
“說是高熱反應,真沒事。”
“手呢?手怎麼樣了?”林軒拉起郭夏天那隻傷手,前後翻了翻。
“打了破傷風,養幾天就OK了。”
“保護好了,這他媽就是證據。”
“你不說有證據別人也會認為我們是栽贓嗎。”郭夏天也端著自己手瞅了瞅。
“那也留著。媽的。”
“好。”
“劫後餘生,咱得回去慶祝啊。”林軒興致勃勃說著,卻發現郭夏天垂著頭盯著腳面,一點配合的意思都沒有,“小天,你沒事吧?”
“你說養我一輩子還算不算……”郭夏天微微抬起前額,眼裡晃過一絲期待。
“必須不算啊!”
“靠!”
59.前因後果
林軒陪郭夏天回病房時,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馬叔。四十來歲,比想象中年輕,卻沒想象中精明。給人第一眼印象就是糊里糊塗的,這會兒人老正窩在陪護床邊眯瞪,難怪郭夏天輕而易舉就溜出了病房。
鑑於沒出什麼大事,郭爸郭媽跟院長交代幾句就各奔東西,忙乎工作去了。院長責任重大,強烈要求郭夏天必須掛完兩瓶水才能出院,當然能住一晚觀察是最好不過的了。而馬叔的職責則是一天24小時都要盯牢他,以防再出什麼紕漏。
郭夏天脫下一身奇怪的特務裝,剛換好醫院的病號服,門就推開了。郭夏領著幾個穿警服的人先後進了病房,除了末尾那個,一身便衣打扮。這人隨手帶上門,再轉過身,竟然是溫倫。
林軒見到他立馬條件反射攥緊了拳頭,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就那麼直愣愣瞪著他從玄關走進VIP的休息室。
那個馬叔不知是什麼時候醒的,這會兒已經在斟茶倒水,嘴上一笑,眼睛都眯在一道縫裡,看不出什麼心思。林軒隔著玻璃望去,突然懷疑這大叔剛才是不是一直假寐來著。
警察當中有個歲數偏高的老頭,兩鬢華髮及耳,精神卻格外抖擻,正低聲囑咐著身邊新上任的小夥子有關錄口供的注意事項,什麼如何配合筆錄,怎麼個高效率高輸出,哪段該錄,哪些該省,對好眼神,節約時間,爭取一步到位等等。
為了證明自己至少是個正常人,林軒先去洗漱間把花臉洗得白白淨淨了才和郭夏天出現在休息室。
屁股還沒坐穩,那老頭就發話了,先是很慶幸林同學的出現,接著又關心的問了幾句郭小公子的傷勢。郭夏天還屬於未成年階段,馬叔搖身一變擔起律師的角色,當場就官腔調十足的回了句:目前還在觀察。
老頭一聽立馬將溫倫的豐功偉績搬上臺面,滔滔不絕講起他是如何潛伏,如何行動,有多睿智,有多英勇……左誇右贊,最後終於詞窮了才想起來盤問這碼事。給郭夏天和林軒氣得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案件調查進行了一會兒,林軒基本上一句話都沒插上。他是被人從身後用迷藥偷襲,隱約能記得的也只有犯人身上那股發腥的藥味。所以老頭把重心都放在了郭夏天身上,並拿出幾張照片試圖讓他認出那晚威脅他扔掉手機的人。可惜那晚雨大,雨水入眼太久,灼得眼疼根本睜不開,以致郭夏天雙眼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炎。老頭似乎是有所預料又把錄音筆拿出來放了幾句話,聽筒裡傳出一個低沉中厚的男音,郭夏天如噩夢初醒一下子就有了反應,信誓旦旦的向老頭保證確是此人。
此人正是被逮捕的三人之一,老頭意味深長的連連道好。
郭夏天迫不及待地還想接著說自己被虐的經過,結果那老頭簡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直喋喋不休又開始重述他們是如何在溫倫的幫助下獲得情報,又是如何在那三個歹徒暈得五迷三道時成功破案,以及犯人又是怎樣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對所有事情包括郭夏天所遭遇的各種暴行及惡劣玩弄都供認不諱等諸多事宜。
林軒坐在沙發一角,隨著老頭語調的升降,拼命控制自己想吐的心情。他可算明白了溫倫為何能這麼肆無忌憚的玩死自己了。林軒有些抱歉的看向郭夏天,發現他的頭垂得低低的,看不見表情,貓著腰將那隻包嚴實的傷手耷拉在兩腿之間,不知在琢磨什麼。
這場毫無實質又廢話連篇的調查問話終於在晚飯來臨前結束。其間,溫倫始終優雅地品著茶水,保持著淺淺的微笑,一言不發。直到臨走時,才走到林軒身邊,低聲說了句,“大少爺,三天後,林靖柔墓前,早上9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