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如果時間可以倒退

晚高峰期後的地鐵裡空蕩蕩的，像一個人的專屬列車，黑漆漆的玻窗上映出一張張清晰的面孔，疲憊的，傷心的，憂鬱的……是個很適合自我療傷的好地方。

林軒和於凡坐著4號線已經來回來去兜兩大圈了，本來他們是想逛大學城的，結果到那商鋪都關得差不多了。於凡覺得林軒需要一個人靜靜，所以也沒好往嘈雜的地方帶，索性就坐地鐵裡，一張票，任我行。

“要不要聽歌？”地鐵裡，於凡邊在手機上選歌邊將耳機的另一頭遞了出去。

林軒接過放在耳朵裡，歪過頭看於凡手機上的歌曲列表，竟然全是林靖柔的歌，“你真的很喜歡她。”

“嗯。林靖柔的嗓音很乾淨，無論什麼時候聽起來都特舒服。她二十歲出道，二十四歲就紅遍了大江南北，那時我剛上中學，班裡喜歡她的人多如牛毛。”

“是嗎。”林軒閉著眼，頭靠在玻窗上，回憶。溫倫說自己出生時，林靖柔才十八歲，兩年後她拿著一筆鉅款被歐陽慕趕出了府邸，從那以後歐陽慕便封鎖了所有關於林靖柔的訊息。林軒一直以為自己是沒有母親的，直到去藍色海岸上學時，溫倫才一點點滲透給他，告訴他，那個生他的人還活著，只是活不久了。

多殘忍，活到十五歲才知道自己有個快要死的娘。

林軒嘴角上揚，露出個苦澀的笑。忽然，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擋住了臉前的光，睜開眼一看是於凡放大的面容，都快要和自己的臉重合了。林軒下意識把脖子往後仰了仰。

於凡意識到自己的冒失，趕緊退了回來，“林軒，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特像林靖柔？”

“……長得相近的人多了去了。”林軒心虛的擺擺手。

“你看林靖柔是孤兒院長大的，沒準你就是她的遠房親戚呢，正好你也姓林。”

“於學長，您想象力忒豐富了。學什麼醫呀不如去當編劇吧。”

“好吧。我也就是隨便開個玩笑。”於凡聳聳肩，接著說，“其實，我就算是她最小一代的歌迷了，沒想到你這個年紀的人也會喜歡她，看咱林姐姐的魅力所向披靡呀。”

“是呢。經典就是經典。不分年代。”林軒聽出於凡話裡的疑慮，覺得再這樣說下去，可能會牽出更多問題，於是把耳機摘下還給他，“快到宿舍門禁時間了，回去吧。”

兩人從地鐵出來，沿著路燈肩並肩快步走。一路上，於凡都津津樂道的講著他在‘梅香閣’打工時的奇聞趣事，當然林軒被誤認成.人口販子還被歹徒綁票的事也算是其中最大的亮點之一了。

林軒忽然就想起郭夏天那時所受的那份罪，他手上的傷，他炙熱的眼神，還有他那種不要命的打架方式……胸口突然變得壓抑，心臟又開始不受控的劇烈收縮、膨脹，林軒不得不放慢腳步，感覺有針埋在了胸口，每當想起郭夏天的時候都會或深或淺的那麼扎一下。

他想，如果時間能退回去該有多好，也許他們真的能成為很要好的朋友。

76.跳陽臺吧

回到宿舍，洗漱完畢，林軒還是照常拿了瓶飲料裹著塊小毛巾蹲陽臺上喝，頭髮溼溼的帶點微卷，襯得整個人跟出水芙蓉似的，鮮嫩嫩又可口的樣子。於凡站在他身後，忍不住就開了句玩笑：“你這得讓多少男人饞涎欲滴啊。”

“什麼？”林軒這會兒大腦放空，是真沒把握自己聽進耳朵裡的和於凡說的是否一致。

“我說，女的不敢找你這樣的，危險。”於凡倚在客廳與陽臺之間的門框上，端著一大扎黑啤，準備要豪飲的陣勢。

林軒回頭看著他，不免想起客廳裡多出來的酒櫃，裡面已然填滿了各式各樣的洋酒，只不過價格偏中下檔，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名酒，“你這一學醫的這麼喝酒沒事嗎？”

“嗯。晚上不喝睡不著。”於凡看著陽臺外的景色，安靜的秋夜，燈火通明，卻照得人心裡空落落的，“沒想到幾天前，你還是我的顧客，現在，我們居然能在一個寢室裡聊天，真神奇。”

“沒看出來你還挺多愁善感的。”林軒也扭過頭接著看夜景，等一瓶飲料都喝乾了才晃著空瓶子問道：“學長怎麼突然休學了？”

“嗯。家裡出了點事險些破產，不得不終止學業。”

於凡說得輕描淡寫，可聽在林軒心裡還是小小震撼了下，“所以才在‘梅香閣’打工？”

“嗯，算是吧。”

“可你不是學醫的嗎，怎麼到那一下子就當區域經理了？”

“傻小子，沒畢業的醫學院學生就跟沒駕駛證的司機一樣。”於凡無奈的笑笑，“其實家裡都是反對我學醫的，誰不希望子承父業呢。我爸媽股份加一起也算‘梅香閣’半個老闆，當然現在已經不是了。不過好在人脈沒斷，走後門嘛幹什麼都方便。掙完一年雜七雜八的學費、生活費自然就回來嘍。”

聽於凡說起賺錢的事，林軒又想起央街花園那棟別墅，更加堅固了往外出租的決心。

“不早了。我先去睡了。你要是還待在這就披件衣服，入秋夜寒彆著涼了。”於凡掂了掂手裡的空酒杯，打著哈欠離開了，剛走到客廳口，忽然停住，“對，差點忘了。剛才上來時郭家小公子還在那站著呢，是找你呢，還是找他哥呢，還是鬧什麼彆扭呢。你說你們小小年紀的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把話說開了不就好了，唉。”於凡說完揚了揚手便回屋了。

林軒卻再也不能淡定的坐這光著膀子賞風景，回屋找了個T恤短褲胡亂套上就返回陽臺探出脖子向下張望。郭夏天穿得一身墨色，這個點往牆邊一站，不仔細看真注意不到，更重要的是林軒壓根就沒想過郭夏天還會在這站崗，明天就是開學的日子，就算他父母工作繁忙顧不全面，他那死板的老哥也應該站出來主事才對，怎麼能放任他這麼胡來？

從三樓陽臺看得很清楚，大概一樓把邊起第三個窗戶前，有一團黑漆漆的身影屹立在那，加重了一抹夜色。林軒心裡莫名其妙的有些著急還有些生氣，不知道是氣郭夏天這種弱智行為，還是氣自己竟然還會在乎他的死活……帶著這種心情，林軒硬著頭皮敲響了郭夏的宿舍大門，敲了幾下沒反應，他又撥了手機，依然無人應答。郭夏這種學習狂很有可能在自習室通宵，現在已經過了門禁時間，還有五分鐘就要熄燈，林軒迫不得已返回宿舍陽臺，對著樓下那道黑影發愁。

這傢伙真打算站一個通宵嗎？不上學了？馬叔呢？林軒手指不停在欄杆上敲打，一狠心還是決定上床睡覺，那個馬叔肯定會在某個角落裡守著他，不會放任他這麼亂來的。

想到這，林軒心裡稍微放鬆了些，只是躺床上五分鐘的功夫都沒有，他又忍不住跑陽臺溜一圈。折騰來蒸騰去，直到夜裡兩點，他還在坐迴圈運動。

於凡實在受不了，被子一掀，坐了起來，“林軒，要不你從陽臺跳下去吧，這樣大家都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