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色剛剛微亮,龍傾便醒了。層層疊疊的床紗透著影影綽綽的光,顯得飄忽而虛幻。他看得有些愣。
明明是一夜好眠,沒有任何夢境,卻醒得十分突兀。龍傾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確定自己到底是醒著還是仍在夢中。
他一動不動的躺著,直到聽見房門外一陣細細索索的衣物摩擦走動之聲。
這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龍傾起身走下床榻,他推開了窗,深深吸了一口冬日清晨冰冷微溼的空氣。這才覺得壓抑在胸中的窒悶感覺好了一些。
“王爺,您起身了嗎?”房門外榮海低聲詢問。
“進來吧。”
龍傾站在窗邊,遙遙的望著御花園的一角。
“王爺,您怎麼站在這?”龍傾察覺榮海的聲音有些驚訝,接著一件沉重厚實的披風搭到了他的肩上。
“今天醒得早。”
“王爺可是魘著了?”
“沒有。”龍傾轉頭看著榮海笑,“又不是女人,難不成還被惡夢嚇哭?”
榮海察覺自己的羅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今天這麼早,可是有事?”
雖然每天榮海都會叫龍傾起床,但是今天卻比往日都要早。
“昨兒晚上,太子殿下過來了。”看見龍傾疑惑的神情,榮海接著說道,“那時您已經歇下了,殿下就沒多留,臨走吩咐奴才叫您今早起來去惜花閣用早膳。”
“嗯,還說什麼了?”
惜花閣是崇明殿四閣之一,自從龍傾住在原屬於太子衡的濯塵閣之後,太子珩就搬去了惜花閣。
龍傾有些奇怪,難不成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太子衡突然想到與他一起用早膳了?
“殿下沒說別的。”榮海答道。
彷彿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龍傾也不在意。在榮海的服侍下用青鹽漱了口、溫水淨了面,又挽了頭髮換了衣服,便帶著榮海去了惜花閣。
龍傾覺得,他現在被人服侍已經完全沒有當初的抵制不適感。當然人也越發的懶了,心想在大德當個米蟲一般的王爺也挺好的。他自嘲的笑了笑,難道老天在彌補他原來二十多年的孤兒貧苦生活?
“皇兄今天氣色不錯!”龍傾剛一進到惜花閣,就聽見太子珩如是說道。
“一夜好眠。”龍傾回話,一夜無夢到天亮算是好眠吧?
“哦?”太子珩別有深意的一笑,“皇兄可夢見什麼好事?”
“無夢,一夜到天明。”龍傾就事論事。
這時候,宮女宦官們將早膳也送了上來。
“皇兄,你嚐嚐這個桂花酥,清淡的很。”太子珩熱情地給龍傾推薦。
“嗯。”龍傾接過,也不客氣。
“皇兄,一會用過早膳,你隨我去御書房吧。”見龍傾專注的吃東西,太子珩突然說道。
“嗯。”龍傾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只在百忙之中點了下頭。
從一開始太子珩讓他到惜花閣用早膳,他就覺得一定有事發生。果不其然,飯還沒吃完,正題就已經出來了。不過這回不是太子珩的親政閣,而是大德勵帝的御書房。
“皇兄不問我出了什麼事?”太子珩看龍傾無特別反映,追問道。
“那……有什麼事?”龍傾喝了一口香濃的蓮子粥,敷衍的問道。
“前些天我們遞出的議和書,北羌有回覆了。”
“哦?”龍傾挑了挑長眉,這個他有興趣,“說什麼了?”
“北羌不讓我們派使者過去……”看見龍傾認真傾聽的樣子,太子珩反而停了下來。他也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粥,又咂舌道,“皇兄你怎麼喜歡喝這麼甜的東西?”
龍傾這才注意今天雖是在惜花閣用的早膳,但卻還是他喜歡的口感,清淡甜濡的南方風味。為了這個,糖糖取笑過他很久,說他明明是粗獷的北方人卻偏偏喜歡細膩的南方風味吃食。
“不習慣?”
“也沒有。就是沒想到皇兄的口味變的如此的……”太子珩皺眉考慮措辭,“嗯,溫柔。”他的眉毛一下子舒展開來,似乎覺得溫柔一詞十分合適。
“呵。”龍傾裂唇一笑,他也沒想過太子珩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北羌怎麼回覆的?”龍傾不願意在他口味改變的問題上打轉,問了他更感興趣的問題。
“苒厝說要派使者團來皇都。”太子珩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多大膽的蠻王啊!”
“哦?”龍傾也有些驚訝,這個苒厝生著虎膽不成?“孟老將軍的遣返呢?”
龍傾突然想到,或許苒厝並不是大膽,而是囂張的威脅。在勝券在握情況下,便乾脆把大德皇都當作自己的地盤來去自由了。
“皇兄腦子轉的可真快!”太子珩的笑容也在擴大,眼底有著對龍傾的讚賞。“回覆上還說,孟老將軍傷勢嚴重,由北羌巫醫國師薩坦親自照顧,當然大德不足五萬的‘老弱殘兵’也由他們‘暫時’安置。”
龍傾也笑,大德那剩餘五萬將士戰敗之後士氣雖低,但是哪裡到了“老弱殘兵”的地步?如此說來,孟老將軍和五萬將士全部被當作人質扣押在北疆了。
“怪不得他們還敢派使者團前來!原來是胸有成竹了。”
“皇兄有何良策?”
龍傾笑著看向太子珩,那人臉上有著孩子一般的求知表情。
“珩,你心中早已經有了主意了吧?何必再讓為兄出醜?”
“皇兄,既然羌王苒厝如此熱情留我大德將士,自然不會小氣的餓著他們吧?”太子珩已經笑得如同狐狸,“然後再加上在親政閣商議好的計策,北疆七城可保也!”
聽到這裡,龍傾已經明白太子珩心中所想,不由也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