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輝在新公司混得如魚得水，就越發覺得應該讓高駿也分這一杯羹，但他知道那個傢伙冥頑不化，即便自己再去勸說也未必肯聽，於是他又想到了楊濤，那個小子似乎是唯一能令高駿改變想法的人，他們既然能在一起生活，他的話高駿肯定會聽的，想到這，宋輝打聽到楊濤工作的地方後，便徑直向那家燒烤店而去。

甫一走到燒烤店門口，宋輝就聽到裡面傳出了一個清新優美富有磁性的男聲，走進店內循聲望去，他立刻如同一棵木頭樁子似的定在那裡，愣著雙目發痴地看著正在演唱的那個人。

——沒想到楊濤居然擅長唱歌，還唱得這麼好。

一曲終了，店內響起了一陣掌聲和叫好，楊濤彬彬有禮地低下頭向客人們鞠躬致謝，因為這樣招攬生意的方式，確有很多人被吸引來此用餐，一旁的老闆娘高興得都樂開了花。

“濤濤！”楊濤剛放下麥克風，就聽見有人親熟地喚了他一聲。

“輝子？你怎麼來了？”看到宋輝，楊濤走上前招呼他坐下。

“好久沒見你了，我請你吃個飯吧！”得到老闆娘的許可後，楊濤坐到了宋輝對面，宋輝看著他，頗為欣賞地豎起大拇指，“濤濤，你唱歌太棒了，太好聽了！”

“呵呵，你別誇我，我這人不經誇，你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現在有份不錯的機會想起高駿了，在一家茶業公司做銷售，我呀，就在那家公司，混得還不錯，倆月前我碰到高駿了，好說歹說可是他卻不想來。”

“哦，那他既然不想去，就不要勉強他了吧！”

“我說老弟，駿哥傻，你也不聰明呀！”宋輝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說道，“你說你倆這日子過得還是這麼緊巴巴的，你們真的打算一輩子都住在那又舊又小的房子裡啊？你到沒什麼，還那麼年輕，有的是機會，可駿哥可都過了三張啦，如果能選擇一個更適合他的工作，掙更多的錢，那他以後的日子會舒坦很多啊！”

“高駿ZhuYi很正的，我怕他不聽我的。”雖然宋輝的話聽起來挺有道理，也聽出來對方是想讓自己去勸說高駿，可是他不想讓高駿做任何他不喜歡做的事，既然他曾經拒絕過宋輝，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錯了，我覺得高駿能聽你的。”然而宋輝卻不以為然，一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架勢，“我這是為駿哥好，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楊濤垂下眼簾，不露聲色。

宋輝見狀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便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個盒子，放在楊濤面前，“對了，把這個手機給他，公司發給我兩部手機，我要這麼多也沒用，送給他一部好了。”

說著，宋輝又將一張名片塞給楊濤，“你回去跟他好好說說，要是實在不願意就算了，如果他想好了要來，就讓他到名片上這個地方來找我。”

宋輝交代完這些話就離開了，楊濤開啟那個盒子，一部嶄新的手機靜靜地躺在裡面，從來沒用過手機的楊濤端詳著手裡那東西，頓覺新鮮有趣，畢竟年紀還小，剛才還冷靜謹慎的他，立刻被那精巧漂亮的手機吸引了，饒有興致地擺弄個不停，冥冥中感覺到，似乎真的有好運氣降臨到了高駿的身上。

夜幕初上，楊濤回到平頂樓後沒有回家，直接上了天台，他知道每到這時候，高駿總喜歡坐在空無一人的天台上乘涼。

楊濤爬上天台時，高駿正背對著他站在半身高的圍牆後，出神地望著遠處的街景沉思著什麼，沒有注意到楊濤回來。

楊濤靜默而立，視線順著高駿挺拔的肩背落在他渾圓挺翹的臀部，眼底竟有些發熱。

直到楊濤走到身邊，高駿才回過神來，眼中透出笑模樣，“你回來了？”

“嗯，我遇到宋輝了，和他聊了兩句，他好像混得不錯，還說送你一部手機。”楊濤把手機遞給高駿，卻沒有說出他們談話的內容。

高駿看到這份禮物，馬上就明白了宋輝的意圖，“他跟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就是隨便聊聊天而已。”回來的路上，楊濤一直在考慮，他不想讓高駿太辛苦，覺得掙錢養家的責任應該由他來承擔，只要是自己能力所及的，他可以拼了命去付出，只要能讓高駿過上更舒心的生活，他什麼困難都不怕。

楊濤原本純淨的聲音此刻卻有些沙啞，高駿知道，那是因為經常要在店裡唱歌，他的聲帶常常因為過度用嗓而感到不適，但這個小子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也許他是真心喜歡唱歌，又或許，他是覺得自己沒資格對高駿抱怨什麼。

想到這，高駿倏然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雖然周圍認識的人常常說他沒有義務對楊濤負責，但他畢竟比他年長那麼多，也許，在兩人的生活中自己應該付出更多，就算是作為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也好，或是普通朋友也罷，對於現在的楊濤來說，也只有自己，才能真正為他付出。

兩個人都想要為對方付出更多，都想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卻不對彼此多承諾一句，似乎是不確定對方的未來，有沒有給自己預留一個位置。

“覺得累嗎？”高駿驀然問。

“我覺得你累，靠又沒地兒靠。”楊濤看向高駿，眼裡星辰灑落，“我要是能變成一堵牆就好了，讓你猛勁兒靠，靠塌了為止。”

高駿心尖微顫，眼波流轉地凝視著楊濤，他眼前的楊濤，就像一顆原本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洋蔥，時光荏苒中，卻一層一層剝現自己最清晰最真實的面目，辣著他的眼，燒著他的心，讓他本來空無一物的心漲得滿滿的，像要炸裂開……

過了幾天，高駿按照宋輝留給他的地址找到了他，對於高駿的加入，宋輝看似還蠻期待的，他在這家公司混得的確不錯，經過他的引薦，他們的部門經理也對高駿的到來表示了歡迎，一切都似乎很順利，這讓高駿消除了之前的顧慮，決定留下來好好幹。

“濤濤，你說，我們以後能不能賺到大錢，變成有錢人啊？”高駿枕著自己的手臂，靠坐在床上，幽幽地問道。

可是楊濤卻安靜地靠在窗前，望著滿天繁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說人死了就會變成一顆星星，我爸我媽，還有你爸你媽都在天上呢，你看那些星星，一直掛在一個地方，動也不動。”楊濤說。

高駿望向楊濤的背影，只見他用手託著腮，卻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

“也不一定啊，偶爾會有流星，只閃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楊濤轉過身對高駿笑著，聲音卻滲出一絲憂鬱，“要是你也像流星一樣消失不見了，我上哪去找你？”

“……”

這樣的話令高駿一下愣了，他不知道楊濤在擔心什麼，如果他還小，那就不奇怪了，畢竟在他小小的世界裡，只有一個高駿，而對高駿來說，他可以有更廣闊的天地，不需要在乎一個年幼的小男孩。

可是現在楊濤已經慢慢長大，日漸成熟，反而是自己才要擔心，他會不會從自己的世界裡消失掉，他當然會擔心，四年來的相依為命，楊濤早已變成了他的唯一，但是他卻沒有對自己許下過任何承諾，就算有一天離他而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放心吧，如果我要消失，一定會提前告訴你的。”高駿只好佯裝輕鬆地迴應他，雖然明知道，越表現得無所謂其實越暴露出自己的擔憂和焦慮，“那你呢？如果你有一天不見了，我又到哪去找你？”

“……”

楊濤沉默不語，為什麼不能對他承諾？為什麼不能說我不會消失這樣的話？連楊濤自己也想不通，或許，從自己出現在高駿面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攪亂了他的人生，那……還有資格牽絆著他？用所謂的承諾囚困住他嗎？楊濤開始覺得迷茫了。

從來沒有接觸過茶業貿易公司的高駿，顯然還很難適應在那裡的工作，只能每天跟在宋輝身邊，他做什麼就學著做什麼，倒是目睹不少他逢迎處事的模樣，畢竟宋輝總是一副笑臉相迎的姿態，比高駿看起來謙卑多了，自然也就吃得開。

剛進公司的那幾天，並沒有人給高駿安排具體的工作，至多就是跟著別人去拜訪客戶，學習怎麼推銷產品，簽訂單，倒也落得輕鬆。

更多的時間，是跟著宋輝一起到一些場子去，與所謂的同行或客戶聚餐喝酒，偶爾遇到大客戶，公司甚至找來年輕漂亮的女孩去陪酒，出入一些高檔的娛樂會所，宋輝告訴高駿，這在銷售業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天是立秋，暑氣仍未退去，高駿陪著楊濤去給他母親上墳，楊濤說立秋這天是他母親的忌日，所以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陪著這小孩一起去看望那個未曾謀面的女人，已經養成了習慣。

“媽，我挺好的，給你燒點紙錢，在那邊兒別苦著自己。”楊濤一根一根拔掉長在墳頭的那些雜草，一邊燒紙一邊默默唸叨著，“我身邊這人一直照顧著我，你就放心吧。”

高駿點了三炷香立在墓前，側頭看向楊濤，記得第一次陪他來的時候，他一直蹲在墳前嚎啕大哭，把積鬱了太久的眼淚都在這片空空蕩蕩，荒無人煙的墳地裡流淨了，此後再來，他便沒再哭過，好像一夜之間有了精神寄託，再也不必無助哭泣了。

從墓地出來，高駿接到了宋輝的電話，讓他馬上來公司，有重要客戶需要接待。高駿不敢耽擱，匆匆趕往公司，卻免不了又要參加一場酒局。

夜幕降臨了這座小城，把一切都籠罩在一片虛華之中。

高駿在晚宴時替上司擋了不少酒，宴會後本來還需要陪著客戶去歌舞會所找樂子，但因為感到很睏倦，對宋輝知會了一聲後，就提前回了家。

高駿步伐搖晃地上了樓，走到門口時聽到屋裡傳出楊濤練歌的聲音，嘴角便情不自禁地上揚起來。

高駿喜歡笑，即使生活的負擔常常壓得他感到疲憊辛酸，也經常彎起雙眼笑著，一笑頰邊的兩顆酒窩就顯露出來，於楊濤來說，那笑容有著一種魔力，難以言表，卻叫人慾罷不能。

楊濤很少笑，這一點和高駿正好相反，即使笑也總是淺淺淡淡的，卻盪出幾分與同齡人相差甚遠的野性和滄桑，巷子裡槐樹蔭下潮溼的石板縫裡飄出來的時光的味道。

高駿推開門走進去時，楊濤正把玩著一個大紅色的MP3隨身聽，那還是前兩年他過生日的時候，高駿送給他的，他一直把那小玩意兒當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帶在身邊，總是怕摔了怕碰了的，格外珍視。

看到高駿回來，楊濤摘下耳機，走到他面前，聞到他滿身酒氣，不由得撇了撇嘴，“我去給你沏杯蜂蜜水。”

楊濤剛要轉身，手腕被高駿握住，不知什麼時候起，高駿莫名喜歡上觀察楊濤的表情，此時，他嘴角噙著笑，眼神渙散地盯著楊濤，即使醉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要努力捕捉他臉上每一個微小的細節，表情上每一點微小的變化。

“別唱了，讓嗓子歇一歇。”高駿驀地說。

“現在的客人點的歌有些我都沒聽過，所以我得多學點……”楊濤的話音還未落，高駿似乎醉得有些站不住了，閉著眼睛把下巴扣在了楊濤肩上。

鼻息唇畔之間瞬間縈著高駿的溫度，高駿身體裡那種味道……

也許是覺得有些不舒服，高駿下意識地朝楊濤又靠近了一些，胸口貼著胸口，全身放鬆地軟在他的身上，胸膛上每一道粗獷的線條都彷彿嚴絲合縫地連在了一起。

楊濤的腦子剎那間一片混沌，好像站在了雲端，腳下騰空，明明撐著一個人的重量，整個身子卻輕飄飄的。

“駿……”楊濤輕喚著，聲音像從極遠的地方飄過來。

他將高駿扶到床上躺下，給他餵了一杯水，然後為他蓋好被子。

十八歲——正是荷爾蒙瘋狂滋生的年紀。

楊濤熄了燈，躺進自己的被窩裡，背對著高駿，聽著他傳來安穩均勻的呼吸，那呼吸聲極細極微弱，但在他的意識中卻越來越強烈地迴盪著，迴盪不休，漸漸演變成粗重的喘息，衝撞著他的耳膜，擾亂了他所有情緒……

高駿的氣息從旁邊飄過來，充斥敏銳的感官，一種莫名燃起的火苗開始在下腹躥動，越燒越旺，直至燒成熊熊烈火，拼命剋制也剋制不住，拼命壓抑也壓抑不住，楊濤把整個頭埋進被子裡，臉頰滾燙。

他緩緩把手向下伸，探進內褲裡，握住了自己的分身，修長的手指研磨著鈴口，用極緩慢又用力的節奏向上套弄。

旁邊那張床上的人依然睡著，對一切都渾然不覺。

楊濤緊閉著眼睛，狠狠咬著下唇，手指越來越用力，軟頭漸漸被他磨得紅腫起來。

他始終閉著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卻似乎有個人影在輕輕晃動著，像被黑霧包裹著，怎麼也看不清，可是漸漸的，黑霧散去，那個人的臉清晰生動地浮現出來，映在他的心上。

那個人揚唇微笑著，漾開陽光般的紋路，頰邊的酒窩深深的，彷彿一對漩渦，能把人的心牢牢地吸進去。

高駿瘦長俊朗的臉，高駿領口微敞露出的麥色肌膚，高駿硬挺的腰背和渾圓挺翹的雙臀，高駿那雙筆直頎長的腿，映在他的心上，揮之不去。

楊濤情不自禁地想象著剛才那一幕，當高駿把下巴搭在自己肩上以後，他沒有傻傻地站著，而是驀然抱緊他，雙手捧住他的臉，咬上他的唇，然後撕開他的衣服，在他胸前心口的位置上，刻上一道深深的齒痕。

高駿沒有閃躲，沒有抗拒，呼吸急促地迴應自己，把他的上身整個擁在懷裡，用力揉搓，像要嵌進自己身體裡，兩個人臉對著臉，鼻尖對著鼻尖，眼神勾繞著眼神，激動地發抖，每一寸面板都緊緊相貼，甚至靈魂都彼此相融……

楊濤的手快速地擼動著，快要失去控制，雙眼依然緊閉著，眼珠卻在來回移動，睫毛劇烈地顫抖，慾望像狂風揚起的海浪席捲而來，排山倒海，噴薄而出！

楊濤撩開蓋在頭上的被子，大口地喘著氣，堆積在心頭的落寞和抑鬱，體內日漸強烈的衝動和渴望並沒有透過自我發洩而消退，反而更加膨脹。

急促的喘息聲漸漸消逝，房間裡重又恢復了平靜，然楊濤的內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他坐起身，看向熟睡中的高駿，眼底湧出水霧。

該怎麼逃避這個事實，喜歡上這人的事實……自己已經霸佔著他的生活太久了，該把今後剩下的還給他，不然自己也要走不出來了。

是不是終於到了，該告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