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君王咳嗽了一聲,屏退了左右,將無關人等通通清理了出去——
叫了這麼多人,可能是怕這小子又跑了,或許還因為,他這個做父親的,已不知道該如何獨自面對兒子的冷臉了……有明若她們在場,他便多了些說話的底氣。
“仙奴,你也先下去休息吧。”連帶著,把多年來一直以伽若的王妃自居的姑娘,也給打發走了,國王對著自己的兒女們,擺起的不再是國君的姿態,而更多了為父的神色……
“伽若,你自己說吧,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兒子終於“爭氣”了一回,搞大了人家外族姑娘的肚子,如今人是被他這個父王帶回國來了,至於兒子要不要“負責”,這還是個很值得商榷的問題!
“……我的事,不用你管。”曾經的伽若王子一臉淡淡的嫌惡,卻被身邊的長姐拉了一把袍袖。
明若看了烏岑一眼,見對方一直噙著絲笑沒有插嘴的打算,她只能又訓斥了胞弟幾句,轉而又寬慰怒氣再次上揚的父王。
“你若是個男人,就給她名分,堂堂正正將孩子生下來!”僵持到了最後,為父的卻還是耐不住有些氣急敗壞,“如若不然……”
不然了半天,他竟沒想出,足以威脅這個依然神色冷漠的小子的措辭來,最後只能吩咐禁衛軍衝了進來,幫自己示威施壓——
“回你自己的寢宮去!還記得路嗎?!抄經唸佛,愛幹嘛幹嘛,但是一日不給孤王想清楚,就一日不許出來見任何人!”
六七 尋覓迦葉熾兒誤入花間
翌日,濛濛煙雨籠罩了王都。
雖只是斜風細雨,錦衣羅衾,仍不勝寒涼。
外邦來的寂寞少女裹著層層衣裳,站在露臺上不斷地張望。昨夜,她還在此處與情郎忘情地相擁,可是一覺醒來,那人炙熱的軀體,冷峻的眉眼,都如一場夢般消失無蹤了。
甚至就連露臺上應該存在的那個包袱,也不翼而飛了——
他又走了麼?迦葉,竟然再一次不告而別?
熾兒滿腹心事卻無人可以言說,詢問那位老婆婆,也並未得到什麼確切的回答。最後,還是前一日打了交道的烏岑再次造訪,打破了這種孤立無援的狀態……烏岑這回不是從露臺進來,而是光明正大,經了通報來拜訪她的。
“黑羽族在北境聲名赫赫,族長也是一代英豪,受萬民尊敬,熾兒姑娘既然到我月氏國做客,在下自然應該盡一盡地主之誼。”
一番話,將熾兒在王宮中身份的尷尬給化解了——
彷彿她並不是因被迦葉弄大了肚子,才被帶來宮裡的“輕浮”女子,而只是遠道而來的一名重要客人,足以受到此地主人的禮遇……
烏岑給熾兒帶了不少的禮物。
華美的羅衫,閃亮的首飾,還有些珍貴的藥材……數量不多,不至於太招人矚目,卻件件精緻,價值不菲。
“這些禮物太貴重了,殿下還是收回吧!”熾兒哪裡肯收,擺了擺手,一張春花似的小臉神色一直懨懨的,比之昨日更沒了精神。
烏岑也不勉強,如星的雙眸熠熠,看著女孩染上微愁的美麗面龐,溫和地道:“我以為經過昨日,你已當我是朋友。”
昨日?對,昨日他才救了她一命……倘若不是眼前這位氣勢不凡的英俊青年,她早已葬身於海浪之中了吧!況且他們聊得甚是投契,也算得上是新識的朋友了。
打起精神又閒談了幾句,忽而有人闖進來來朝烏岑緊急報告了些什麼,身為王國的繼承人,他要處理的事顯然很多……很快,烏岑便起身告辭了,臨走除了留下了那些禮物,還留給熾兒一塊令牌——
“等天氣好點,就出去走走吧,孕婦不能一直悶在屋子裡。”
說這句話的時候,青年身上那股因為過人的容貌以及尊貴權勢,所形成的上位者自帶的威嚴與壓迫感,幾乎隱遁無蹤。熾兒能感覺到,他發自內心的善意,乃至關懷之意。
***
得了烏岑的令牌,熾兒根本沒有等到天氣轉晴,便趁守門的宮女不注意,悄悄溜出了門。
她要去找迦葉!
起碼,她要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回來過!
王宮很大,她穿梭其中,只有經過一道道大門時,才有守衛攔住她檢視令牌,其他時候,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她——
在這宮廷之中,她就如浩渺煙波中的一粒塵土,根本微不足道……而迦葉呢?他是她飄零浮生中的一葉小舟,承託著她今後人生的悲歡離愁。
尋覓的結果,自然是一場徒勞。
走到最後,她還迷了路……
那是個花團錦簇的美麗院落。
熾兒從未見過,在冬季,竟還有這麼多的花兒凌寒開放。
那庭院也與王宮中其它雄偉的建築大有區別:簡單的二層小樓,灰瓦白牆,質樸而精緻;長長的院牆拉開了與外界的距離,牆上爬滿的藤蔓和細碎小花,更是生氣勃勃地打造了這一方幽靜的天地,隔去了外頭的紛擾。
這裡,比王宮裡任何一個地方都要靜謐,幽靜如畫一般清新脫俗。
在漠上不曾見過這樣的景緻,熾兒忍不住踏了進去。
花兒很美,一朵朵在雨中嬌滴滴地頻頻點頭。除去斜風細雨,此處靜得好似再無其他人事物紛擾。
熾兒靜靜地走在院牆下,沾了一路落花。
原以為這裡暫時並沒有“主人”在,才會放任花朵被風吹雨淋,然而走到了繁花深處,一名身姿瘦削,面容蒼白的男子轉過身來。
細雨沾溼了他的長髮,以及寂寥的眉眼。
待到他用那雙彷彿勾著桃花的美麗眼睛,沉沉注視著她時,熾兒手中的紙傘驀地被風一吹,竟倏然墜地。
“子熙哥哥?!”
六八 重遇子熙熾兒不防仙奴
元子熙來到大漠的時候,剛滿十三歲,相貌清絕,身姿孤傲。儘管衣衫襤褸,髮絲凌亂,亦掩蓋不了少年眼角眉梢自帶的風華。
他當時隱姓埋名,被黑羽族收留下來。
彼時熾兒才八歲,還是在母親膝下承歡的年紀,與元子熙也沒有多少交集。後來母親過世,熾兒就像是一夜間長大了,莫名的,與那個寂寞孤絕的少年,漸漸走近了一些。偶爾,寡言的少年會開口安慰她幾句,神色流露幾分罕見的柔意。
兩人的交往不鹹不淡。熾兒漸漸渡過了最難過的時日,適應了母親的離去,也在營寨裡,找到了忙忙碌碌的樂趣,亦從一個孩童,慢慢有了女孩的模樣。元子熙呢,更是身材拔高得飛快,努力學習武藝,長得也越來越俊俏,惹得草原上的姑娘們總是跟在他後面顧盼,卻不敢輕易接近孤狼一般的少年。
直到離開的那天,十五歲的元子熙與熾兒告別,揉了揉十歲的小女孩的發頂,輕道:“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