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齊沢房門一剎那,屋內有強烈猛流朝著孟翎撲面而來,孟翎側過身躲開,也就沒什麼事兒。
齊沢睡得貌似比孟翎還淺,方才似乎也是經歷了一番折騰,這會兒站起身,將外衫披在身上,看到站在門口的孟翎,再看看對方略有狼狽的模樣,微微蹙眉,輕聲開口:“你那邊……也是?”
孟翎一怔,點點頭,隨即又小跑到齊沢身邊,有些焦急道:“你呢?有沒有哪裡受傷?”
這話還沒問完半晌,孟翎便瞟見齊沢不經意的動了動受傷的肩膀,隨即輕聲倒吸一口冷氣。
“是扯到舊傷了嗎?”孟翎比擔心自己還擔心齊沢,見齊沢稍微有一點不適,便瞬間不安的像只受了驚的兔子,忙的想要去檢視對方傷勢。
奈何齊沢只是有意無意的避開孟翎的手,隨即撐著床板起身,淡淡道:“我沒事兒。走吧,去看看許清那邊如何,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孟翎抿唇,半晌才開口:“可是你的傷……”
“在你眼裡,除了你和我,其餘的人,都不重要,是嗎?”
冷不丁的質問讓孟翎一愣,未等反應過來,齊沢便已經走出房間。
孟翎心一沉,見齊沢已經走遠,只得跟上前去。
不對,齊沢你說的不對。
不是我和你,而是你。
除了你以外的人,其餘的人,都不重要。
奈何走在前面的齊沢並不會聽到這句在孟翎心底的話,只顧著去找許清。
當看到許清平安無恙的時候,齊沢鬆了一口氣,隨即又詢問道:“許清,方才在這房間裡,可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嗎?”
許清眨眨眼,垂下小腦袋,很努力的想了想,半晌,眨眨眼:“並沒有。倒是您和……孟翎的房間那邊,怎麼那麼大的動靜。”
齊沢沒接話,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孟翎,微微開口:“沒事兒,你不用擔心了,好好休息吧。”
如此這般,出了許清的房間,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齊沢一直沒有和孟翎說話,只是停在自己房門前,欲要推門而入,繼續休息,連“晚安”之類的示意也沒有和孟翎說一聲。
孟翎也不惱,但心裡多多少少是很不高興。
但是絕對不能當著齊沢的面發作,那樣會被他討厭的。
實際上不管孟翎怎麼做,對於齊沢來說,都無所謂的。
就算過去再可憐悲慘,也不能成為一個人扭曲的資本。
畢竟天下蒼生,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著不堪回首的回憶。
就是這樣,當齊沢進入房間之後,轉身關門的一剎那,視線忽然就停在了牆壁上,不再動彈。
孟翎有些奇怪,見齊沢的房門沒有掩上,便側身,去看看齊沢怎麼了。
當看到齊沢房間的牆壁上出現了更多的文字之後,孟翎抿唇,示意齊沢後退。
明明白日裡消失的四個字,此時此刻又浮現在了雪白的牆壁上。
猩紅色彩混雜著白色的背景,相互襯托,宛若雪地紅梅,刺目且驚心。
這也不算什麼,關鍵是,每一面牆壁的大字下面,又各自出現了一行小字。
孟翎走上前,完全不像是在自己房間的那般恐懼害怕。
因為這是事關齊沢的,只要和齊沢有關的,孟翎便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想。
齊沢看著孟翎走上前,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算再討厭他,也不能看著他挺身試險。
於是,齊沢伸手,去拉住孟翎,輕聲開口:“小心點兒,這裡很古怪。”
孟翎一怔,隨即也不顧齊沢欲要收回手,便拉過對方的手,輕輕回握住,笑的正如初見之時的天真無邪:“嗯。”
齊沢愣住,半晌,抽回自己的手,不再說話。
孟翎心情大好,所以便更加無所畏懼了。
第一面牆壁上的大字是遊,那麼這個大字下面還有一串小字……
——“吶,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捉迷藏?不玩兒。
然而重點錯了。
再仔細看看,這行血字,好像是方才剛剛有人寫上去的,從溼度和溫度來看……
孟翎沒想那麼多,而是先去看看其他三面牆都寫了什麼。
第二面是……
——“要找到我哦,一定要找到我哦。”
第三面……
——“找不到我,就算了吧。”
第四面……
——“找到我了,就去死吧。”
時間忽然就有那麼一瞬靜止,無人說話,死寂的很。
齊沢不知道那些牆上都寫了什麼,想要靠近,卻被孟翎攔住。
“還是不要靠近了,我說給你聽吧。”
於是乎,當二人都知道這些文字之後,便決定先離開這裡,到外面討論。
許清不用叫醒,因為既然他那裡沒有異樣,就說明那個寫下這些血字,以及製造各種靈異現的傢伙,目標範圍並不包括許清。
這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二人走出長廊,坐於青苔滿布的臺階上,望著頭頂的月亮。
還是孟翎率先開了口。
“那字上說的……讓我們找到他,卻又說找到他就會死……說明什麼?”
顯而易見的答案,齊沢淡淡回答:“說明對方想讓我們去死。”
說真的,從加入茶館到現在,孟翎還沒有接過這麼懸疑恐怖的案子。
不過這次,既然有齊沢在,那麼孟翎他就不再害怕了。
沒什麼好怕的。
至少,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失去”。
不過齊沢已經開口回答,孟翎便收起思緒,輕聲道:“嗯……但是對方貌似想要讓我們去找他呢……不找的話,其實也無所謂,不過是案子無法破解。但是去找的話,找到了……齊沢,我們可能會死哦。”
齊沢微微抬眸,與孟翎對視:“我並不怕死,而且我也不會死。”
“別這麼說,我不希望你去冒一分一毫的險。你還是呆在這裡吧,我一個人去找就好了。”
孟翎輕柔至極的話語,在齊沢耳中,就彷彿與屈辱無異。
“我總是處於被保護的那一方,你覺得我會高興嗎?雖說你是好意,但請不要因為你喜歡我,就把我當做女子一樣呵護的毫無破綻。”
如此這般,孟翎也沒再反對,算是默認了兩個人一起去找的決定。
半晌,孟翎還是緩緩開口。
“對不起,我無意間傷了你的自尊……但是……齊沢,你知道的,我不想再失去了。”
齊沢不語,許久才開口答覆。
“不必擔心會失去我,因為你未曾擁有過。”
寂靜的夜似乎無比漫長了起來,孟翎沒接話,努力的不去眨眼,不讓眼淚掉落。
齊沢看了一眼孟翎,反思一下,可能是自己說的太過了,便微微皺眉,輕聲道:“抱歉,是我說的太過火了。”
孟翎沒說話,只是忽的抓住齊沢的手腕,死死攥住,抑制住語調的顫抖,微微垂眸,輕柔道:“沒關係,我永遠不會去怪你的。”
被攥的有些吃痛,齊沢想收回手,奈何做不到。
半晌,孟翎主動撒手,緩緩抬頭,盯著如墨的夜空。
許久許久,齊沢才聽聞孟翎開口,原本溫婉似水的聲音,在黑夜的襯托下,有些空靈且詭異。
“齊沢,如果此時此刻坐在你身邊的人,是蘇棠的話……你還會收回手嗎?”
齊沢一怔,下意識的去看向孟翎。
孟翎也剛巧回過頭,看向他。
二人對視許久,齊沢從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尋不到一絲光亮。
嘖,好像觸碰到了孟翎體內什麼不得了的按鈕了啊。
於是齊沢開始反省自己說話太重,為了不再刺激孟翎,便也沒再說話。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天都要開始亮了。
過於漫長的沉默,讓齊沢有些疲倦,便微微閉上眼,想要歇息半晌。
很久過後,明明都要入了夢,身邊的孟翎卻似是發現了什麼一般,猛地站起來,環視一圈四周。
風愈來愈大了,齊沢也感覺有幾分不對勁兒,便微微睜眼,跟著孟翎起身。
風聲異於往常,呼嘯著在發狂,頗為尖銳的聲響,似是有人在大笑又嚎哭。
穩定了一番情緒,孟翎下意識的去站在齊沢身前,卻又想起齊沢不願被這般對待,便又往後縮了縮。
風勢愈發的狂烈,掠的二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半晌,風勢漸弱,最終消散不見。
這會兒二人才能睜開眼睛,四周圍卻什麼都沒有,徒留地上一串血色的腳印。
齊沢微微蹙眉,走上前,看了看那些腳印。
長長的一串,似是地獄的路標,在指引著二人前進。
孟翎還是有些怕,便緊緊的跟在齊沢身邊,下意識的左右張望一番,卻在地上瞟見了一張紙條。
有些忐忑的彎下身去撿起,紙條上只有一行字。
——“你們太慢了啊……還沒有找到我嗎?算了,我來指引你們。”
這句話雖說有賣萌嫌疑,但是絕對可以翻譯成一句簡潔的話——
趕快去死吧。
齊沢看完紙條,沒說話,將紙條撕碎,隨即率先跟著那血色腳印前進。
身後的白紙碎屑,隨著晚風,漸漸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