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畏畏縮縮去敲周持門的時候,我的等級已經從19級掉到了15級。
周持臉色冰冷,散發出的不悅涼氣似乎能與暖氣對抗一番。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像一個做錯事的新員工被老闆抓住一般。
“小怪清光了?”他望了一眼螢幕,見那和尚正趴在地上,表情又黑了一些。
“……我覺得不能再繼續死下去了,就叫你了。”
“叫我幹什麼?”
他露出一個笑容,雖然笑了還不如不笑。
我哭笑不得,嘿嘿幾聲:”叫你來看看……我有多笨。“
“那現在我看到了。”他說罷,轉身進房。
我望著他緊閉的房門,卻是鬆了一口氣。
平常不覺得,真正到工作上的事情,周持看上去倒頗有幾分威嚴恐怖。我一邊碎碎念著,一邊坐回椅子上:“當初又不是我求著要來做代練,是你求著我,我好好的送快遞的,你讓我做這個,好吧,現在覺得我笨了,後悔了!”
我憤憤操作著小和尚在副本里尋找小怪,遠遠看見巡邏的拳手,抓起腰包裡的石頭便甩了過去,趁他過來的時候便快速踏壁而上來至他上方,猛戳拂雲掌的技能,那小怪果真暈在原地,滿頭金星。我慌慌忙忙去尋六合棍,打得他撲了個狗吃屎,然後一腳踩上去唸咒。
這時候小怪應是一命嗚呼了,但偏偏那怪竟披著層血皮站了起來。
我急忙退了幾步,慌不擇路又順著牆壁踏了上去,那拳手跟著我的身形抬頭,我立刻一個劈天棍至上而下從他頭頂劈下去,那傢伙翻了個白眼,終是倒地不動了。
我提著的一口氣爽快的呼了出來,一想當時周持示範時這和尚是19級,此時的和尚才15級,幾招制不住也是應該,而自己卻急中生智幹掉了對方!
我連忙手舞足蹈跑到他門前想去敲門,剛抬起手卻又堪堪停住。
這種小事他應該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吧……
我訕訕走回電腦前坐下,帶著滿腹委屈繼續殺怪。
他周持玩的不是遊戲,是寂寞。像哥這樣有喜有悲,會為一點進步而手舞足蹈才是遊戲的樂趣,真是。
帶著怒火的小和尚似乎也變得牛氣起來,頗有佛擋殺佛的陣仗,一路沖沖衝到了BOSS面前。身上的紅藥也用的差不多了,裝備耐久也剩不了多少,我躲在角落裡觀察這頭頂血條橫跨整個螢幕的BOSS,思考著對策。
小和尚掏了個石頭在手裡掂了掂,朝著自己東邊的角落甩了過去。
BOSS聞聲轟轟轟地跑了過去。
好,是個近攻。我在心中念道,這可以用打近攻小怪的一系列招式。
一邊想著手下便操縱那和尚幾步跑過去,左右蹦了起來。怎知BOSS房牆壁間隔大了一些,未踩住右邊的牆,在空中落了下來。
BOSS已然發現了在身後活蹦亂跳的和尚,我嘴上悄悄咒罵了一句,讓落地的和尚一個後滾翻轉身逃跑,索性BOSS身形巨大,反應遲鈍速度慢,跑了幾步再回身,那BOSS已被甩了20多尺。
我嘴裡罵著“死胖子死胖子”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抬棍就是一擊當頭棒喝。
當頭棒喝技能無冷卻時間,我連著又喝喝喝地擊了三下,那BOSS當即紅了眼,大砍刀對著我的腦袋就呼了過來,一下去了我一大半的血條,幾乎只剩下一層皮。我嚇得連忙往回跑,吞了僅剩的兩瓶紅藥,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魯莽行事。
BOSS雖動作慢,這會兒也慢吞吞的追了上來。我立即給和尚上了金剛咒讓物攻傷害減半,然後特地繞到他身後踏壁,再當空給他一掌,然後噼裡啪啦跟著上棍撒珠子唸咒。
這時BOSS的血條才剛剛去了百分之三十。
我急中生智給他下了個剛學的20級新招式——束心咒,金光閃閃的繩子便將他綁了個結結實實。
只有三秒的時間,且束心咒冷卻時間3分鐘不說,還耗費一半的血,一次戰鬥只能有這一次機會,能在束心咒下造成百分之三百的攻擊傷害。
我來不及看迅速減半的血條,挑著傷害最大的技能就上,眼見BOSS的血條嗖嗖嗖地減,直到沒有,那感覺簡直爽進心底。
隨著胖BOSS轟然倒地,副本通關的金色字樣蹦了出來。
我望著那金色字嘿嘿嘿了幾聲,只覺得渾身痠痛,便趴在螢幕前傻笑了一番,笑著笑著竟睡著了。
在夢中覺得背上奇重無比,如同壓了一座山一般。
醒來的時候發現不過是一條輕薄的毛毯。
“毛毯……?”我捏了捏後頸,手肘正好碰到滑鼠,休眠的螢幕很快亮了起來,出現三個大字。
上去睡。”……“我揉了揉眼睛,看了螢幕右下角的時間,已經6點了,只得將毯子收了,疊在沙發上,去冰箱裡拿昨天切好的碎肉末撒鹽醃了,才上樓去洗漱。
今天早上準備把昨天的剩飯炒了吃,加點肉滋味應該很不錯。
上班之前將剩下的放在微波爐碗中,上面貼條告訴他熱一熱就能吃了。
騎上車,我頗有些依依不捨地回頭望了望。
第一次這麼期待見到他,希望聽他說話……
該死的宅男起的太晚!我還沒有聽到他誇我牛!還沒有聽他誇我聰明!我從15級升到了20級!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這幾句話在我腦袋中迴盪了一天,導致我回家開門的時候手都在抖。
等等等……這不太對啊,我為什麼會因為見那個死宅男而緊張發抖?這……實在不太正常。
或許這種情緒類似於在工作中取得了成績,渴望領導的跨在和升職一樣興奮激動。
這般想著,我似乎漸漸平靜了點。
將鑰匙插入孔,扭開門,屋裡靜悄悄的。桌子上的微波碗已經不見了,但客廳裡並沒有人。
我將手裡的青菜和魚放進廚房,對著周持的房間道:“我回來了。你訂的菜我拿了。你怎麼買了這麼多?魚是吃清蒸還是紅燒?”
房間裡傳來腳步聲,最終那傢伙伸出腦袋來望了我一眼,告訴我想喝魚湯。
“滾蛋,魚湯要花時間煨才能有營養,而且你買的這什麼小草魚,還煨湯?”
我將菜刀拍在魚背上,回頭見他就要關門,連忙叫道:“哎!等會兒,你難道沒什麼話跟我說?”
他想了想道:“快點,我餓了。”
“不不不,難道你沒什麼要誇我我話?”
“嗯,”他打量了我一番,“賢惠?”
我舉起菜刀道:“進去進去!”
最終我在飯桌上告訴他要喝魚湯應該買鯽魚,而且要熬比較長的時間才能鮮美。
他點頭道:“我沒喝過。”
我望了望他,心中疑惑他的父母親戚之事,又不便問,只得自己猜想,怕是富貴人家常有的事情,有錢事多,大少爺住煩了深閨大宅,獨自出來。而且周持的工作都在電腦上完成,常年黑白顛倒足不出戶,老一輩的人自然是頗有微詞不能理解的,一來二去兩邊都煩膩了,大少爺自然獨自離家,與家中人鬧了個不愉快,老死不相往來。
“那明天我去買條鯽魚煮了,你是愛喝清淡的還是番茄鯽魚湯?我明天休息,有時間弄。”
他似乎愣了愣,細長的眼睛將我看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覺得哪樣的好喝?”
“兩種都還行,”我回憶起當年做的湯的滋味,“當年帶給母親的湯通常是清湯,有營養一些,我自己喜歡喝番茄鯽魚湯,湯汁濃郁噴香,下飯倒是很不錯。”
“那就做番茄鯽魚湯。”他道,“我喜歡番茄。”
明天的選單討論完,我便起身將碗盤放入洗碗池放水。
周持站在桌邊只看不動,末了才道:“我們要不要買個自動洗碗機?”
“啊?”我心中一跳,回頭望他。
他剛剛說……我們?
該不會讓我合夥AA制跟他買那東西吧?
“呃,機器哪有人洗的乾淨啊,聽起來就不太靠譜。”
“那算了。”
他也未再糾結,抬腳進房,依舊是留了半條縫,透出屋中燈光。
我原本覺得,他這樣的人應是極重隱私的,然而他進門緊閉房門的時候,似乎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這樣一條縫,門裡門外的動靜,稍大一點的都能互相聽到。他那部桌上型電腦桌面上密密麻麻、名字奇怪的資料夾無一上鎖,雙擊一點就進去了。
雖然我也看不懂那是些什麼。
但這還是讓我覺得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