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魚塊在鍋中起伏翻動，我只覺自己似乎已經在這裡呆了很久，地上的每一塊磚，廚房裡的每一隻花紋精細的碗，看起來都非常熟悉，但明明連一個月都沒到。

我的適應能力未免也太過強悍了一點。

如果說在廉租房的9平米小房間裡居住的舒適度是10，那麼在這裡居住的舒適度就有200，這種泡在溫暖的水中，平和安定的感覺讓我變得懶惰許多，曾經天天在外為生活奔波的歲月變得遙遠模糊。

就像屋子裡從來沒有停過的暖氣，將我與嚴寒的冬日隔絕。

但是這並不代表就沒有冬天。

我將魚塊夾起盛盤，撒上之前炒香的花椒粒，端至餐桌，扭頭看見周持已耷拉著腦袋從房間出來，忍不住道：“你總這樣一夜不睡很容易猝死的。”

他只是拿著筷子戳了戳煎得金黃的魚塊，並沒有回答我。

“說真的。”我認真道，“網癮少年連續上網5小時腦死亡你知道不？”

他卻突然轉移話題道：“我睡覺之前你在我門口蹲著說什麼了？”

我故意將鍋鏟用力翻動，裝作未聽見。片刻後覺只覺頭頂一陣熱氣噴來，低低的詢問聲至上而下傳來：“怎麼又是白菜？”

“白菜怎麼了，白菜有營養。”我撒上作料，“還有，你睡前說我的事情……我都聽進去了，也是我工作上做的不到位，之前因為還要兼顧派送，現在不用派送，我會多花時間在遊戲的研究上面的。”

雖然說得多少有些違心，但周持給我的幫助已經算是非常多了。自己細細想了想，他也並不欠我什麼，提供住處又介紹工作，也是我進入角色太慢，沒能幫到忙，才會導致遲遲融不進集體。

嘿嘿，這樣想想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通情達理，簡直要被自己感動了。

……奇怪，死宅男怎麼都沒有被感動，一句話都不回答我？

我好奇回頭去看，卻發現那傢伙居然已經端著碗開始吃魚了。

見我回頭看他，抬頭象徵性地眯了眯眼，活像一隻進食中的貓咪，不鹹不淡地誇讚道：“味道很好。”

“哎，周持，之前你一個人住的時候都吃什麼啊？”我將白菜盛盤，擠走他面前的魚。

他抬頭望我一眼，似乎想起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表情凝重：“點外賣。”

“按理說你是嘗試過自給自足的，”我坐到他對面，“結果吃了青土豆？”

他夾了一筷子白菜扔在我碗裡，用眼神示意我閉嘴。我卻意猶未盡，繼續道：“那你怎麼不找保姆？像照顧小嬰兒一樣照顧著你，給你做菜洗衣服什麼的……喂，你好歹給我塊魚，光給我白菜是幾個意思？”

“你說的有道理，”他微微笑了笑，“反正你遊戲也不在行，不如就轉行做保姆算了。”

“你覺得我就是那種沒有志氣的人？”我挑眉，自己接連夾了兩塊魚進碗。

“你有志氣？那鎮魂叫你去刷廣告你就乖乖刷廣告，不會說一句‘帶我練級’？”

“我……”我一愣，才讀懂他話裡的意思，“那不是你叫我去發廣告的啊？”

“我為什麼讓你去發廣告？”

“……因為，我在筆記本上寫了你壞話？”

“哦，原來你在筆記本上寫了我壞話。”

“……”

我以為酒足飯飽之後，周持便會拉著我急哄哄地去升級打本，沒想到剛上游戲，他便興致高昂地提議要一起去頂天山腳下看人家打野。

“聽說是頂天山上有神秘人物贈送禮物，撿到的能開出稀有裝備。”他將螢幕調整一番，找了個最舒服姿勢，“去湊熱鬧吧。”

我並沒有看到過遊戲裡的PK戰，對此頗有興趣，於是欣然同意。

“你在哪裡，我先去翼州邊上等你？”我說著，操控著小和尚進了世界地圖。最近打怪賺了些銀兩，準備豪氣一次，感受一下坐馬車的滋味。

行進途中莫名其妙收到副團長鎮魂的密聊。

【密聊】【鎮魂劍神】：現在需要我帶你練級嗎？

咦……我還以為又要叫我發廣告了呢。我連忙反問他現在需不需要去發廣告，反正我也要去人多的地方看熱鬧，可以來個一舉兩得。

哪知道對方突然就激動了一起來，連連表示以後不需要發廣告了，前幾天是特殊情況云云。

我狐疑地看了沙發那邊的周持一眼，問道：“副團長好像很怕我似的，你是不是跟他說了什麼？”

周持看也不看我，漫不經心道：“我跟他說你有‘發廣告就會死病’。”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幾聲，“說真的，你說了什麼？”

“你覺得我說了什麼？”他歪著腦袋，笑問。

其實我心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團長凶神惡煞地跟副團長說“哦呵！這小和尚是老子罩的，你敢讓他去發廣告？活膩了？”

但這明顯不切實際。

我搖搖頭，讓小和尚跳下馬車，轉移話題道：“我到了，你人在哪？”

下一秒我便看到小和尚腦袋一晃，被一塊石頭砸中，減了20點血。朝著石頭砸來的方向，只看見一堆密密麻麻的人，裡面並沒有頂著幾號實驗體名字的人。

“哎，有人打我，你快過來。”我讓和尚遠離那堆人群，一邊喊他。誰知跑了一半，腦袋又被砸了一下，不遠處一個長身玉立的執刀俠客正朝向我這邊。

“周持，就這個叫‘魚蛋’的打我！叫這麼蠢的名字還敢打我！”我忿忿不平，扭頭髮現周持黑著一張臉望著我。

“我小號。”他幽幽道。

“噗……”我一下沒忍住，捂著嘴憋了一會才道，“好好的建什麼小號？”

“不是你說麻煩？”他道，“組隊，走。”

於是，小和尚和……嗯……魚蛋刀客一起跟著大片的玩家朝翼州北方走。一路上大家紛紛在世界頻道上討論此次活動會有什麼驚天泣地的好裝備，

活動稱，當天下午2點會從天山頂上掉下一件絕品裝備。雖然這句活動介紹空洞無內容，但這並不影響大家對好裝備的嚮往，更令人好奇的是，翼州邊上的這座定天山，雖說是遊戲世界背景中的第一高山，但是卻沒有上去的路，無論是大輕功還是御劍，又或者是乘坐代步木頭鳥，皆是連此山的一半都上不去。而今天這件裝備卻要從這天山之上掉下來，就代表山裡頭有什麼秘密等著人去探索，說不定又是什麼不為人知的隱藏劇情。

據活動描述，此件裝備會飄落在山下的某棵樹上，第一個人拾取後累計20分鐘後與當下拾取者繫結，期間可丟棄。

換句話中，就是撿了不一定是你的，還得挨20分鐘打且不死才行。

“我覺得這挺坑爹的。”我道，“翼州這為數不多的幾棵樹快要被壓垮了。”

“我們找個視角好的地方坐著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跑到山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我剛跟著他坐下，就收到了寂寞發來的訊息。

【密聊】【當你寂寞就刺我】：小和尚過來組隊，這裡太危險，一個人不要亂跑。

【密聊】【當你寂寞就刺我】：來嘛來嘛來嘛，整個團的都來了，不怕搶不到那破衣服！

我望了眼周持：“嘿，團長，你們團組著隊來搶衣服，你不幫忙？”

他似乎最小化了遊戲在看別的東西看，興趣缺缺道：“他們自己的事。”

我一邊打字一邊道：“你看起來並不是很想看熱鬧的樣子，我跟他們組隊去湊湊熱鬧好了。“

那邊的劍士正在用組隊資訊輪番轟炸我的螢幕，我連忙退了隊點了同意，發現除了團長整個團都在。周持切迴游戲，似乎是發現我退隊，跑過來望了一眼道：”陣容挺齊，那你跟著他們進修羅場，我在旁邊看熱鬧。“

我回頭笑道：”你一個團長說得倒是事不關己，滅團了怎麼辦？“

話間白衣劍士穿梭過人群過來找我，密我開語音。

周持盯著螢幕看了片刻，冷不丁道：”你跟他很熟？“”同事之間不該搞好關係？“我彎腰去找耳機，“等我插上耳機你就別說話了。”

片刻，我收到一條來自魚蛋的密聊。

【密聊】【魚蛋】：開音響用話筒，讓我監視一下他們。

【密聊】【好大一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