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嘴。

這應該算是剔骨的後遺症了。

後面沒有人，慕梓安卻感到好像有誰在她身後，拍她的背，越拍，她越難受，胃液一股腦湧上來，慕梓安強忍住那種想嘔吐的感覺。

咳嗽稍微停了些，慕梓安就狠狠往手腕上劃了一刀，往衛生間跑，七拐八拐的走廊好像通往鬼門關，每邁出一步都是煎熬。

一腳踏進衛生間，還沒來得及插上門鎖，就已經吐得昏天黑地。

手腕上的血染紅了她半邊的衣服。

慕梓安跪在馬桶邊，因為兩個星期未進食，肚子很空，她就開始吐酸水，酸水都沒了，就是紅彤彤的血。

聽見身後門響，頭也沒回，胳膊往後一伸，順手插上門栓，繼續吐。吐得涕泗橫流，到最後，也不知道是血流的多，還是眼淚流的多，馬桶裡全是紅彤彤的一片。

“回去後，你會出現大規模換血的狀況，多注意一下。”耳邊響起棋童的話，慕梓安滿頭汗漬地舉起小刀，認真地在手上一筆一劃地刻著什麼。

畫幾下，就要吐幾口血。

“生之逆旅，骨血為引，偷換浮生。”

慕梓安迷迷糊糊地說著，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血，這讓她想起谷楠之前吐血的時候，眼底又泛出了幾絲心疼。

慕梓安吐過了，胃裡開始瘋了一樣的疼，就好像有人拿一把電鑽，這裡鑽夠了那裡，在這裡又補一下。

她蜷成一團坐在隔間裡，就聽見有人在外面瘋狂砸門。

“慕梓安！開門！”

慕梓安沒理會施青，但施青還是砸門，一點也不在乎這裡是女廁所，狂躁著，一下比一下猛，照這架勢，不把門砸爛把她拽出來，不罷休。

右手滴著血，無力地垂著。

慕梓安扶著牆，勉強站起來，按下衝水按鈕。

她眼睛黑漆漆的，一眨不眨地看著馬桶裡的血混著水，漸漸由濃稠變得稀釋，最終消失不見了後，才有了動作。

慕梓安低下頭，用左手打開了門。

施青堵在門前，一見慕梓安出來，就立刻抓著她肩膀，彷彿想捏她個粉碎性骨折。“表姐已經穩定下來了，怕是迴光返照，你……要不要去見她最後一面？”

“施青。”就算胃疼，慕梓安也強迫自己站得筆直。眼眶大概還有些發紅，但眼淚擦乾淨了，就不怕被施青發現哭過。

她強調道。“這不是最後一面……”

慕梓安扭身走了。

病房前，浩浩蕩蕩，大半的人群都安安靜靜地站著醫院走廊中。這裡面大多是學業領域的頂尖人才，送谷楠‘這位化學家的孫女’最後一程。

慕梓安看見了很多人，陸瑤萍，羅琳，陸雲，甚至還看到了組織裡幾個月前和自己一起工作的陌生成員。

這些成員，她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他們的代號。

……

慕梓安停在門口，往裡面掃了一眼。谷楠就靠在床上，在她看過來的時候，也瞅了過去，視線交匯在一塊。

慕梓安垂下眼眸，她甚至不敢抬眼看谷楠望向她的眼睛——她上輩子經歷過谷楠的死亡…她怕她忍不住，導致功虧一簣。

谷楠比剛剛有點精神，看了她一眼之後，就將頭埋在了被子裡，然後沒有半點聲響。

慕梓安透過門上的玻璃看了一會兒，又蹲在地上，愣了一下，才起身，敲了敲病房門，說。“楠楠，你還好嗎？”

悄然無聲。

“你要是不說話，我就進去了啊。”慕梓安有點擔心的說，

仍舊沒有人回答。

慕梓安嘆了口氣，握住門把，有暗自給自己鼓了鼓氣，這才輕輕地打開了房門。

谷楠躺在床上，把腦袋用枕頭捂了起來，一副要把自己憋死的模樣。慕梓安想了想，掀開她的枕頭，果不其然，一臉的眼淚。

谷楠的眼睛紅了一圈，卻沒有腫起來，見到光的那一刻，淚水奪眶而出，隨後堵著氣，扭過頭不看慕梓安。

慕梓安並不知道去向谷楠，便乾脆不說話，側躺在谷楠的身邊，離她很近很近，能聽到心跳聲那種距離。

大約過了五分鐘，谷楠的呼吸才平穩下來，小聲說了句：“……豆豆？”

“恩。”慕梓安點點頭，在谷楠說話的時候，抱住她的腰，將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貼在她炙熱的後頸上。“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早上只有冷水，狼快凍死了……嗚嗚

第172章 誤會

谷楠沒有問慕梓安去哪了，而是突然說。

“我小的時候，沒有一天是可以休息的。”她的鼻音很重，“每天都要學學學，那時候我恨死我的爺爺了。”

“嗯。”慕梓安安撫了一下谷楠的背，示意她繼續。

“後來在高中的時候參加國際奧林匹克，結果只得了鼓勵獎，我怕他嫌我丟人，就一個人搬出來住，和老師學習，算起來，從高中到現在，也就見過他幾面……”

“……”

“……我覺得，他肯定是不愛我的。”谷楠繼續說，“不然，他怎麼能那麼狠呢，我都十幾歲了，他還說動手，就動手，接回施青之後，更是連正眼都不看我。”

“……”

“但是今天我半隻腳邁進棺材時，才明白了爺爺走前的感情，他只是不想強求我做到最好，不想離我太遠……慕梓安，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多想一個不小心就跟你白頭到老啊……”

……

……

“可，”慕梓安低下頭說。“我現在不可能陪你。”

她閉上眼睛，咬了咬牙，繼續說。“我馬上要去上海了。”

“……”

看到谷楠漸漸垂下頭、一顫一顫的樣子，慕梓安甚至也覺得腦子轟隆作響，失血過多的感覺一陣一陣的湧來。

她嘆了口氣，左手伸到谷楠的額頭上，將谷楠把額髮撩起來，輕輕撫去眼淚。

“……別走，好嗎？”感到慕梓安在幫她擦眼淚，谷楠抬起手，有些希意地想要握住慕梓安的手，剛碰到時，慕梓安卻扭過頭，將手縮了回去。

懷裡的人呼吸驟然加速，慕梓安知道她痛，痛的厲害，痛的已經開始蜷縮起來了，便將自己的身體也彎曲成一個弧度，牢牢地讓懷裡的人貼著自己。

谷楠忽然仰頭放聲哭了，眼淚順著脖子留下來。

“你是不是後悔了……嗚嗚……明明”

“……是你先喜歡我的…”

慕梓安紅著眼睛，沒說話，緊緊抱著她。

就這麼一個僵硬的姿勢，慕梓安保持了好久，直到谷楠的身體不再顫抖了，才略微放鬆，將手抽了回來。

慕梓安抽了抽鼻子，活動了一下已經麻木的左手。

她沉默了一會，說。“……楠楠，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