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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一整套完善的環境系統,有大量的食物和水,有聯通世界各地的對外通訊,有堅硬的無法摧毀的外殼。
田湉那時候覺得,大人操心得實在太多了,這麼太平的世界,這麼發達的國家,哪裡會有人類無法解決的災難。
現在,恐怕這災難真的來臨了。
田智毫不猶豫地拉著她進了避難所,關上了沉重的門。
避難所內的燈隨著他們的腳步開啟,散發著微弱的光。
這裡的面積並不大,分成了幾個房間,中間那間是供休息用的。田智在這裡終於放開了田湉的手,開口對她說:“別害怕。”
但真正害怕的是爸爸,不是一無所知的她。
田智坐在沙發上,低下頭,用雙手抱住了腦袋,他身上那件染血的外袍沒有脫下,田湉仔細看的時候,發現他的手上也有血跡。
過了好一會兒,田智的動作都沒有改變。
避難所裡十分安靜,只有兩人呼吸的聲音,世界彷彿被分割開來,在這裡形成一個靜止的空間。
田湉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抱住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爸,我不害怕,你也不要怕。”
二十歲的田湉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她的個頭不高,心智卻已經成熟。
田智知道自己的女兒聰慧,在這個時候,感受到她的溫度,聽到她寬慰自己的話,心裡所有的恐慌都化成難以言狀的酸楚,讓他瞬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所以田湉看到了父親的發抖,看到他抬起臉時,留下的眼淚和發紅的雙眼。
“田湉,爸做了錯事了,爸爸做了不可饒恕的事,這個世界要被毀了。”
田湉腦袋裡轉了很多圈,也想不出在她心裡正直善良的父親會做出什麼毀滅世界的事情。
田智抬手抹掉了臉上的眼淚,看見了自己手上的血跡。
他的情緒釋放得快,收得也快,他站起身,進了洗手間,冷靜的聲音傳出來:“我收拾一下。”
田湉坐在沙發上,這時才感覺到自己的腿因為剛才被父親拉著發足狂奔,正不可抑制地顫抖著。
她抬手捏著自己的腿,想讓它們平靜下來。
田智再走出來時,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他脫了外袍,內裡衣服乾淨整潔,手和脖子都洗得乾乾淨淨。他走過來摸了摸田湉的腦袋,然後打開了避難所的電腦。
避難所有一間通訊室,田湉跟進去,看到有一排螢幕正是研究所的攝像頭。
田湉在裡面看到前所未見的怪物,它們的人類身體已經腐敗,卻可以頂著殘缺的支架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田湉看到二號區的保潔阿姨,那個平時最喜歡拿她逗趣,說她應該多吃點的胖阿姨,被困在封閉的大廳裡,然後看到拐角處出現的怪物,尖叫著卻挪不動步子。
田湉驚恐地睜大眼,對父親喊:“我們去救她!”
田智沒有動,他盯著一排螢幕,直到那怪物咬上了胖阿姨的腿,才轉過了頭。
田智彎著腰,看著不可置信的田湉,他的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力道銳利又鄭重。
“田湉,”田智看著她,眼神是任何時候都不能相比的專注認真,“爸爸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你一定要記清記準了,一定要按照爸爸說的去做。”
第77章
田湉睜開眼, 躺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
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是安修戎,正溫柔地握著她的手。
“田湉, 看我。”安修戎重複道。
田湉的眼睛有些乾澀,努力對焦終於看清了安修戎的表情。
她很擔心, 田湉努力笑了笑。
駱山走了過來, 田湉聽到她沉重的腳步聲,在她的床邊停下步子, 不願意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田湉的腦袋被固定著,這會身體也實在沒什麼勁去轉動脖子。只能努力地發聲,試了又試,嘶啞的聲音終於破口而出。
“珊珊,”田湉叫著她,用記憶中的名字和語調,“珊珊。”
安修戎站起身讓開了位子,駱山終於肯上前一步。
田湉看著她,駱山戴著金屬面具, 但悲傷的情緒還是鋪天蓋地地散發出來。
“珊珊, 我回來了。”田湉笑著說, 終於沒忍住,眼角滑下淚來。
除了麻醉甦醒用的時間太長之外,田湉術後身體的恢復其他的都很好。
畢竟不是一般人類的身體,醒了沒多久,田湉下地活動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待到晚上,安修戎再三確認後,田湉和她們一起坐在了飯桌上。
“你就喝點粥。”安修戎強調道。
“嗯。”田湉很乖順,對她笑了笑。
駱山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冷硬血氣的大將軍突然變成了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吃兩口菜愣一愣,看田湉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
吃完飯,沒等田湉開口,駱山急匆匆起身,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田湉來不及應,駱山就頭也不回地朝大廳門口走去。
安修戎在桌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回家吧。”田湉說。
“好。”安修戎什麼也不問,什麼都順從。
這一晚如同以往的每一晚,兩人各自洗漱過後,安修戎抱著電腦處理一會檔案,田湉看會書玩會遊戲,入睡時互道晚安,田湉背過身,將自己聳進安修戎的懷裡。
不一會兒,田湉陷入深度睡眠,呼吸輕柔綿長。安修戎摟著她腰的手輕輕的,但終歸沒忍住,將鼻尖埋在田湉頸口,深深吸了口氣。
田湉的味道,就像夏日裡的花香,讓她整顆心都柔軟熱烈起來。
田湉不說,她就不問。安修戎從來都是這樣,這次也是。
這不是什麼理智的選擇,不是欲擒故縱的勾心鬥角,甚至不是任何的政治企圖。
她只是想這麼做而已,循著自己的一顆私心,只想讓她開心。就算她不能開心,讓她舒服一點也好。
她舒服了,她心裡的洞彷彿就可以被填滿一點。
讓安修戎沒有想到的是,在其後的半個月裡,田湉不僅沒有對她說過任何關於記憶的事,甚至沒有和駱山敘過舊。
田湉的眼裡、心裡、動作裡,分明是已經把駱山當做了摯友,但她巧妙地避免了和駱山獨處的機會。一次兩次,到了第三次,駱山已經搞清楚了狀況,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守著田湉。
安修戎鬆了一口氣,卻沒有停止擔心。
田湉是個坦誠的人,以往就算很多真相不能相告,她的情緒也是坦誠的。開心時她就笑,難過時她就低著頭,而現在,她將自己的情緒偽裝了起來。
風平浪靜,田湉怎麼可能是個風平浪靜的人。
終於,有事情打破了這可怕的平靜。
在安修戎即將簽署人類聯盟首席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