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知道怎麼走?”
“之前經常跟父親回來整理東西,所以方位和道路都挺熟的。”
整理東西?
慕宇眨了眨眼,她一直以為自己家所有人都搬了出來,那鎮子裡應該就只剩下一棟老房子和廢墟才對。難道這些年來,裡頭還有人?
但慕相知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她便沒再問。
本著作為年長一方的禮貌,慕宇在準備進入山裡前請這個陌生的小表妹到附近的飯店吃了頓飯,隨後才收拾好離開了觀光用的寂靜之丘。
慕相知一邊帶著慕宇往山裡走去,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起剛剛發現在那個觀光小鎮裡有一張老地圖。
“老地圖?”慕宇揚了揚眉。
“對,裡頭街道和方位對應的都是山裡那個寂靜之丘,而不是現在這個。”慕相知說道。“因為觀光的小鎮跟原來的寂靜之丘構造完全相反,所以可能會有人按照那張老地圖找東邊的廁所,結果跑到西邊去了。”
“對呢。” 慕宇深有體會地點點頭,隨後又有些疑惑地問。“為什麼要特地按照相反構造來建立這個觀光小鎮?”
“我父親說是因為之前的小鎮不吉利,便有所謂的高人提議將街道和房屋都按照相反方位建立,用來辟邪。”
“還有這種說法?”
“大人們說有,估計就是有吧。”
隨後便斷斷續續聊了點家族中的事情,慕相知鮮少去參加聚會,對各個親戚瞭解不多,慕宇即便是去聚會也縮在一旁興致不高,因此兩人聊著聊著便沒有什麼共同話題,漸漸沉默了下來。
慕宇覺得自己還是該對這份有些尷尬的沉默負責的,畢竟自己作為年長的一方,找不到適合的話題,心中難免有些愧疚。
但那孩子似乎並不太介意,沿著一條沒什麼人的泥沙路就帶著慕宇走進了山林中。
山裡沒有什麼人,在路上隱約能看見車轍的痕跡,但卻也不見半輛車子路過,前前後後的樹木草叢,連只煩人的鳥雀都不見蹤影,安靜得不可思議。
雖說如今冬季,但如此安靜還是讓慕宇有些緊張。
慕相知似乎已經習慣於這份安靜,腳步依舊輕鬆平淡。
“原本可能騎一輛電動車會好一點,畢竟要走上一段時間。”她這般跟慕宇說道。
“咦,你早說的話我就去鎮子裡借一輛了。”
“但是電動車的聲音太大,這就不太好了。”
“啊?”
聲音?
慕宇皺起眉,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慕相知話裡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林子安靜,如果騎車的話,就該將這份安靜給打破,在很遠的地方也能聽見她們前進的聲響。
但是,如果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這點聲響,並不是很擾人才對。
慕相知這樣說,話裡的意思或許不止因為噪音太大這麼簡單。
細思極恐,慕宇便也沒有再想下去,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炎紅,無論死活都不能被其他事情給分了神。
她們一路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慕相知便指了指面前分岔的路口,中央一棵枯樹上掛著一塊褪色的路牌。慕宇掏出手機看了看,還算是能夠連上網路,看來還不是沒有訊號的荒涼之地。
但是她再看那兩條岔路,發現無論哪邊,都已然是雜草叢生,人跡罕見。
“你跟你父親會經常回這種地方?”慕宇下意識問了句。
慕相知嗯了一聲。“我爸媽還是挺顧忌規矩的,經常會在節日回來打掃祠堂。”
“看這路上的情況,估計裡頭也沒什麼人了?”
“好多年前那小鎮就荒廢掉了,剩下幾家的祠堂還在那兒。”
“原來如此。”
慕宇點點頭,便隨著慕相知往左邊的岔路走去,走了沒多遠,在樹林裡看見了一間倒塌的磚瓦房,越過磚瓦房,看見一列列低矮的房屋藏在這安靜的樹叢中,像是一列列沒有署名的墓碑,讓人看著脊背發冷。
正如慕相知所說,鎮子裡早已沒有人了,青石板路上雜草叢生,許多房子門窗破敗,能窺見裡頭同樣凌亂荒廢的陳設。但在村子深處,卻有一間祠堂打掃得格外乾淨,雖然沒有翻新修繕,但一看門欄就知道被用心地維護過,想必這就是慕相知說的,他們家族的祠堂。
門口掛著一把銅鎖,現在也進不去。
“對了。”慕相知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轉頭看了慕宇一眼。“這個地方這麼破敗了,你來這兒做什麼呢?”
路上一直沒有詢問這件事,到了鎮子裡才突然發問,估計也是早在預料之中。慕宇說和不說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來到這兒了,不在慕相知的眼皮底下辦事,便完全不太可能。
那孩子能這樣問,說不定並不在乎要不要阻止慕宇,只是起到一個監督的作用。
事到如今撒謊只會拖延時間,但全盤托出也不太現實,畢竟慕宇自己也並不瞭解具體情況,她便只能挑了重點來敷衍。“沒什麼,找一個朋友。”
“噢,這兒可不太適合觀光啊。”
“對啊,所以才要找到她,一起回去。”
“這樣啊。”慕相知乖巧地點點頭,伸手指了指身邊的房子,有些擔憂地又說道。“但是這兒雖然不大,卻地形複雜,能找到嗎?”
——能找到嗎?
慕宇自己也沒什麼把握。她環視了一圈四周,平淡地說:“試試吧。”
“找不到怎麼辦?”慕相知繼續問。
“那就不在我的思考範圍之內了。”
鎮子入口傳來腳步聲時,那肌膚蒼白,纖細病態的少女形狀妖怪便懶洋洋地在祠堂光滑的地板上翻了個身,坐起來時揚了揚眉。
“噢,有趣。”她這麼低聲感嘆一句,臉上神色似乎有那麼半點驚訝。
但是炎紅並沒有任何心思去詢問對方到底是覺得什麼有趣。她如今光是維持著自己意識清醒就已經是竭盡全力,昏暗的祠堂內飄散著一陣不明顯的金色霧氣,似是不合時節的花香,柔軟而甜膩,順著呼吸流淌進肺部,一點一點滲入思緒和血液,隨後,便如同搖籃曲般催促著抗拒的意識安順地沉睡。
如果稍微放鬆那麼兩秒,便絕對會不省人事。炎紅深知這一點,緊咬著牙關盯著那從門縫裡透入的半點天光。
外面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像是兩個女性。雖然她想知道是誰,但飄忽的意識卻難以辨認外界的聲響,只是本能地聽見有人對話,就認為門外來了誰。
會有誰來到這個地方呢?荒蕪而遠離人世的破敗小鎮,即便是曾經引以為豪的戲臺也已經褪色倒塌,剩下半邊殘骸,被青綠色的藤蔓所覆蓋。
炎紅轉頭掃了一眼供奉在祠堂正中央的靈牌,上面寫著她所不認識的名字,如果將此除卻不去計較,單單從姓氏上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