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天發誓他絕不是故意要發愣的。

只不過……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的新任鄰居先生，他剛剛的行為……似乎近似於偷窺了？只不過沒有用望眼鏡等等高科技器材……

等等……

鄰居先生在他看著他的同時似乎也在看他……也就說說其實他們是雙向偷窺！所以他不必想什麼理由辯解了哦也！

於是祈天試圖朝著對面的人露出一個標準的英國皇室微笑，但是還沒等他將嘴角勾起二十三點五度，對面窗戶之前站著的人卻忽然不見了。

祈天又一愣……這不是穿越了吧？

難道是幻影隨行？移形換影？瞬間轉移？

祈天糾結著臉看著對面空蕩蕩的窗戶，心裡也忽然變得空蕩蕩的了。

剛剛那個還站在窗前看著他的人，似乎只是他的一場錯覺。

一場他做了七年，卻始終未曾醒來的錯覺。

正當祈天看著對面窗戶出神的時候，他卻忽然聽到自家門鈴響了。

祈天詫異了一下下，他家裡的門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響起過了……從他離開家那一年開始，除了過年會躲著老爸偷偷給老媽打個電話，他幾乎就沒有回過家，更別提會有人來找他了。而他似乎也已經很久沒有和以前的同學朋友聯絡過了，畢業這麼久，即使有幾場同學會，他卻從來沒有去過。

這麼多年來會敲響他的門只有四種人。

推銷員，外賣小哥和快遞小哥……和他家小編輯。

……這麼一想似乎還挺悲哀的。

不過他家小編輯只有在他完結出書的時候才會追上門來催促他修稿，畢竟平時有事沒事跨越大半個省來找他真是件閒得蛋疼的事。而他上一本書完結出書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所以說，其實他家小編輯上一次來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這麼一想，確實還挺悲哀的。

祈天邊為自己可憐的人際關係交往圈嘆氣，一邊走向了大門。

他邊想著邊伸手去開門。

不過現在能在這個點敲他的門，不可能是快遞小哥……而他也記得他沒叫外賣。

那麼就更不可能是已經拋棄了他兩年的小編輯了。

所以……

祈天打開了門，帶動了一小陣氣流。

夜晚的風有點涼。

站在門外的果然是楚昊。

他站在門外靜靜的看著開門的祈天，彷彿已經站了很久了。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祈天頓了頓。

楚昊的眼神，總是讓他莫名的感覺到心虛。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楚昊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是看著祈天，什麼也沒說。

月亮被隱藏在厚厚的雲層之中。

他的背後是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一絲光芒。

祈天越來越感覺到莫名，這個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到自己家裡門口和他搞什麼雙目對視含情脈脈？

“……我有點困了。”祈天委婉的暗示眼前的人，他們是不是應該停止這種無意義的對視？

楚昊的眼神深了深，過了幾秒鐘，他才彷彿下了決定一般，緩緩的說。

“我來這裡，是為了找一個答案。”

祈天放在口袋裡的雙手微微一顫，表情卻仍然無事般，說：“……哦。”

他不應該問‘那你找到答案了嗎’。不應該。

然而他的心臟卻彷彿不受控制一樣忽然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力度震動著。

楚昊看著祈天，眼神深深，似乎在沙漠中走了七天七夜斷水絕糧的旅人看到了綠洲……即使那隻不過是海市蜃樓。“……但是我卻好像越來越迷茫了。”

“我開始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知道答案，知道答案之後又有什麼意義。……我不明白。”

楚昊說了今天晚上目前為止他所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說完之後，他就抿緊了嘴，看著祈天。

祈天半闔上眼睛，半晌，才說：“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明白好了。”

你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怎麼來叫人幫你明白。

“……可是我想知道。”楚昊輕輕的說。

祈天睜開眼睛看著他，從再次遇到他那一天起，第一次無比認真的看他。

楚昊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少年了，時光洗磨掉了他的稜角，褪去了他的青澀，而唯一不變的是他眼底的流光……那是祈天曾經最喜歡的光芒。從前楚昊比他小兩歲，也比他矮半個頭……而現在，楚昊居然比他還高一點了。

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祈天心裡一瞬間閃過的想法不外是“時光是把殺豬刀”。

……雖然用到這裡好像有點不對。

“……不請我進去坐一下嗎？”發現祈天盯著自己看了很久，楚昊只是微笑的小聲提醒了一下，似乎一點不高興的意思都沒有。

而祈天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恨不得扇自己一胸肌，就算楚昊長得再好看他也不能白白這麼盯著人家看這麼久啊！又不是沒見過美人……

“咳咳……進來吧。”祈天一扭身進了門，讓出了位置示意楚昊進來。

“屋裡有點亂……那個男人，你懂的。”祈天看著自己屋裡亂糟糟的一切弱弱的做了下辯解，不甘的掙扎了一下。

楚昊看著屋內丟的隨地都是的東西，只是微微的笑了下，對於祈天的話不置可否。

“那個……坐沙發，啊，這個堆滿了小黃書的就是……咳咳。”祈天搬開了十幾本書，木製沙發終於露出它神秘的冰山一角。

“啊，平時有事沒事躺在沙發上看看小黃書其實也是一種享受……咳咳。”祈天又搬開了幾本書，試圖再騰出一塊空地，卻在看到書下壓著的一條形跡可疑的內褲時候，手一顫連忙將內褲迅速塞入了口袋裡，然後他回過頭用“你什麼也沒看到”的眼神朝著身後的楚昊露出一個很燦爛很明媚的微笑。

楚昊也回了一個比祈天更加燦爛明媚的微笑。

於是祈天鬱悶了。

“……坐。”他說。

於是楚昊坐下了。

“那個……你要喝點什麼？可樂還是雪碧還是啤酒……啊，不好意思，沒有可樂和雪碧，啤酒好像也喝完了……”祈天毫無內疚的說。

楚昊只是看著他，笑了笑：“沒關係。”

……所以好像一點報復成功的感覺都沒有啊。

“那你來……是有什麼事嗎？”祈天只好轉移話題。

說這話的同時，他的手在口袋裡握緊了。

他沒有期待什麼，絕對沒有。

“……這是誰？”楚昊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將目光轉移到了一旁的櫃子上，亂七八糟堆放了紙巾茶葉罐飲料瓶的櫃子上……也難為楚昊能一眼看到淹沒在雜物堆裡的一個相框。

相框裡自然是裝著照片的，只不過那個人不是祈天。

那個一個大概二十出頭左右的青年，面板有些病態的白，長相清秀，身材纖細，照片裡他笑得十分燦爛，露出了嘴角邊兩個深深的酒窩。

這個人自然也不是楚昊，雖然楚昊臉上笑起來也有酒窩。

“……上一任房客。”祈天不甘不願的回答。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但是其實更準確的來說……算是前男友？

祈天看著照片上笑得很開心的青年有些出神。當初那個人拖著一大堆行李跑來租房的時候，他就對他有一種類似於一見鍾情的情緒，所以在那個人直言說自己是並且說他似乎喜歡上他了的時候，他也就沒什麼阻力的接受了。當然類似並不是等於。祈天很清楚他從來沒有對這個青年有過更強烈的衝動，頂多是比有好感再多一點點好感。

從正式出櫃開始，祈天找過很多人，但是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產生過比有好感更強烈的衝動……眼前這個青年也不過是那些人其中一個，沒有什麼特殊的。而他之所以和那個人分手之後還留下那個人的照片，只不過是因為他懶得去扔而已。

雖然這麼說好像有點渣，不過那個青年於他來說確實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存在……畢竟正常情侶分手之後都是恨不得永遠不再見到對方老死不相往來的麼？

……所以結論是他果然是個人渣啊。

祈天在心裡無所謂的笑了笑。

楚昊看著祈天的表情，眼神若有所思。

“既然他已經離開了，那麼照片也可以扔掉了吧。”楚昊笑了笑說。

“……咦？”祈天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沒有反應過來。

楚昊微笑，伸出修長勻稱的手，拿起了櫃子上的相框，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裡。

“等等……”祈天沒來得及動作，就看到楚昊把相框扔掉了，不由得面露惋惜。

“怎麼……你對他感情很深，想一直留著紀念？”楚昊微微挑眉，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說。

祈天搖搖頭，嘆了口氣說：“……可惜了我的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