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天氣未知

天還沒亮嘉翊就起床了，準確說是根本就沒睡著。只要閉眼就想起十年前的畫面，爸爸倒在血泊中身下淌出鮮紅的的液體……就算整晚窩在男人的懷裡也無法安撫他胸口的空洞。準備挪下床就被一隻大手握住手腕，轉頭看向身後醒來的皇甫冽，歉意蒙上雙眼，

“對不起，我吵醒你了。”

“去哪？”自動忽略那三個該死的字眼，皇甫冽睡意早就全無。

“我換衣服。”

皇甫冽愣了片刻，才鬆開手。頭抵著額頭似乎還不想起床的意思，慵懶的打著呵欠，

“今天很忙，我再睡會兒。”

“嗯。”

嘉翊輕聲應著就輕手輕腳的挪下床，小心翼翼的走到洗手間梳洗，生怕弄出半點聲響來吵到床上還在休息的人。光著腳丫子在地板上走來走去，第一次想要精心的為自己挑選一件衣服。站在碩大的衣櫥前不知所措，這裡的衣服都是皇甫冽給他買的，以前隨手拿一件就往身上套也不在意好不好看。今天，他格外慎重。

一件一件的拿到身前比劃，選擇太多就舉步維艱，眼見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嘉翊最後選了白色的毛衣和一件米白色的大衣，下身是同樣米色休閒褲，站在穿衣鏡前的人就像從童話裡走出來的小王子，只有栗色的髮絲是唯一的顏色。抿著有些乾燥的唇，理了理頭髮，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好看嗎？會不會蒼白了點，柔弱了點。側身想要看看身後，恰好對上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眸，不知道他站在這裡多久，雙手交叉的靠在門邊饒有興趣的望著自己。心跳加速，嘉翊目光躲閃著，可又忍不住想尋求他的意見，挪挪唇角，羞怯泛上眼梢，

“好看嗎？”

“我以為看見了天使。”

“呵呵。”就當是他特別的讚美好了，嘉翊看著鏡子裡微笑的自己，就這樣去見爸爸，他一定會高興的。

皇甫冽眼角的笑意優雅而皎潔，深邃的眼眸像是洞察一切，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鄭重的打扮自己。”

嘉翊沉默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或許是因為今年和往年的心情稍稍有些不一樣，祭拜的人多了，心中的分量也沉了，刻意忘記的東西越發清晰。

今天，他想要對自己好一點吧。

一小時之後天色大亮，雨過天晴，看來今天和去年不一樣，是個大晴天。

皇甫冽換上了一身純黑的大衣，和嘉翊形成了黑白對比。芹打趣的說是情侶裝，皇甫冽含笑預設。

“走吧。”

牽著嘉翊跨上黑色捷豹，往年，他也是坐這輛車去聖彼得墓園。只是今年身旁多了一個他，單調的車子也有了些許的色彩。剝開一顆巧克力遞到他嘴邊，

“嚐嚐，新口味。”

嘉翊聽話的就著他的手吃著巧克力，薔薇的香味在唇齒間瀰漫，和巧克力的醇香完美的。

“怎麼樣.”

“好好吃。有薔薇的味道。這是什麼巧克力？”

皇甫冽見小傢伙說起巧克力兩眼都放光，靈動的跟黑葡萄似的。接下來他要說的還不把他給樂壞了。乾咳了兩聲，故作認真的看著他，鄭重宣佈，

“這個巧克力的名字叫Rosemary,取了薔薇花瓣做配料，寓意甜美的回憶……下個月就會上市，這只是樣品。”

嘉翊越聽越迷糊，上市，樣品……莫非……“啊！巧克力工廠？！！”

“呵呵，不算太笨。”皇甫冽的笑容回答了嘉翊的疑惑和驚訝。天啊，他的行動力未免也太恐怖了一點，明明這段時間整日看到他在別墅裡待著，怎麼會有時間去弄巧克力工廠。嘉翊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這個神一般的男人，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皇甫冽倒把他看的不好意思起來，

“你別用這種眼神盯著我，好像我不是人似的。我只是無意中聽到你說巧克力工廠，覺得這是個賺錢的門路，就買了一個即將倒閉的工廠，死馬當活馬醫虧了也賠不了多少，沒想到還真是撞上qiang杆子上。”

“可是，那是去年的時候。哥哥那時候不是很討厭我嗎？”

“我什麼時候說討厭你了。”

“你不記得了？你去年可兇了。不讓我上你的車，也不正眼看我，來MILKstay喝咖啡從頭到尾就沒說過話。”嘉翊一一數來，回想著去年和皇甫冽第一次見面的畫面，還有那次他們在車上談論起巧克力工廠。他都記的很清晰，彷彿昨天才發生。

皇甫冽倒是希望嘉翊快快忘記，所以才努力的寵他愛他，恨不得他選擇性失憶忘記所有的悲傷和難過，只留下快樂和幸福。只是悲傷和難過裡有自己，也會一同忘掉吧……

故意做出質疑的語氣，

“我去年有多兇讓你印象這麼深刻。”

“也沒有多兇。”嘉翊笑笑，也是在那個時候一點一滴的愛上皇甫冽的。冷嘲熱諷中的日子偶爾的一點關心和溫柔都會令他倍感珍惜。那時候的皇甫冽真是個矛盾綜合體，明明巴不得他生不如死，卻又將鬱金香一夜之間燒掉。將他關起來懲罰不準吃飯卻又在午夜帶著雞湯來看他。安慰著備受胃痛折磨的自己。這樣的皇甫冽，亦正亦邪，天使和惡魔混為一體，令他一步一步淪陷徹底的失掉自己。

“哥，你快告訴我巧克力工廠的事，我想聽。”嘉翊直接轉移話題皇甫冽怎麼會看不出來，只覺心疼加劇。伸手將他攬進懷裡，想著去年，說著今天……

“別想得太好，可沒有電影裡演的那麼神奇。不過口味是按照你喜歡的，改天跟我去過戶。之前沒你身份證就用我的名字註冊的。”

“過戶？”

“是啊，不過戶怎麼改成你的。”

“你是想讓我一個人辛苦自己偷懶嗎？你把什麼都給我了好讓我養你是不是。”嘉翊環著男人腰身的手緊了緊，腮幫鼓鼓的抱怨著，“你不是說我可以不上班的嗎？你說你賺錢我花錢的。你現在把這個給我把那個給我，你反悔了嗎？”

皇甫冽練就的銅牆鐵壁也招架不住小傢伙的軟綿嬌氣，他哪是反悔，不就是想讓他開心，沒想到反倒是令他敏感不安起來。全天下估計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會傻兮兮的拒絕這麼一個天大的餡餅。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寵溺的恨不得泡進巧克力裡，

“我怎麼會反悔。我說話算話。不管是巧克力工廠還是雙楠那條街，你不想管就不管，有我替你當馬前卒好不好，你就舒舒服服的當個翹腳老闆。”

“嗯。”嘉翊滿足的點點頭。心中小小的得意他的糖衣炮彈得逞。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所有的東西都還給皇甫冽，他就一個人被他養著當個無能的米蟲也好，讓他知道離開了他的自己會立刻死掉。就算用笨拙的方式也要將他禁錮在自己身邊，生生世世。

此時，peter回過頭來報告，

“少爺，到了。”

“好。”

隨著皇甫冽應聲，嘉翊坐起身來整裝了一下，理理頭髮和衣袖。皇甫冽先下車再伸手邀請他，紳士的就像王子，只是他背後是一片墓地。陽光在他身後放肆的綻放，刺痛了嘉翊的眼睛。

深吸一口氣，將手放到他掌心，隨他步入那一片冰涼的土地。

“爸，我們來了。”

“爸爸，我和哥哥今年一起來的。”嘉翊把早已準備好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恭敬的鞠了個躬。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和皇甫冽並肩站在爸爸的墓碑前，才一年，風雨變幻，滄海桑田。

皇甫冽毫不避諱的牽起嘉翊的手，十指相扣，驚倒始料未及的嘉翊，

“哥？”

皇甫冽目光始終未曾從墓碑上的照片移開，深邃的眼眸堅定的不容置疑，彷彿是對著眼前的男人鄭重宣誓，

“爸，十年前我親手將嘉翊送走。十年後我把他找了回來。感謝您給了我皇甫冽這個身份，讓我可以有機會以哥哥的名義陪他度過前十年。接下來的歲月，我將會以嘉翊所期望的樣子活下去。三十年前我的命運是您賜予的，後幾十年，我要為他而活。”

嘉翊怎麼受得了他這一番肺腑，潤了眼眶，紅了鼻尖，悲傷和感動一起打翻，湯湯水水一塌糊塗。

“爸，今天我帶了一位人來見您。從此以後您就不會孤單，在天堂和她一起好好度過永生。”

這時，peter抱著一個黑色桃木盒走了過來，誰都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嘉翊壓了又壓的眼淚終於找到了奔瀉的出口，一觸即潰。掙開皇甫冽的手蹲下身來抱著腿哇哇大哭起來，嚇得所有人不知所措慌了手腳。皇甫冽更是心疼的無以加復，單膝跪地將他圈進懷裡安慰著傷心的小傢伙，

“怎麼了？剛都還好好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把，把媽媽接過來。我以為，你不想……”嘉翊哭的話都說不清楚，哽咽的一抽一抽的，道不清眼淚是感動還是什麼……“哥，對不起對不起，我害得你那麼辛苦，你還對我那麼好……”

“傻瓜，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皇甫冽雙手捧著哭花的小臉，拇指拭著不斷淌下的淚珠，疼惜浸滿了雙眼，“別哭了，乖。他們看著呢，還以為我欺負你。”

皇甫冽越是安慰，嘉翊的眼淚就越是一瀉千里。這些時日以來每天他都在噩夢中驚醒，越到爸爸的祭日就越是不安，被愧疚感壓的喘不過氣，對於皇甫冽，對於爸爸，對於媽媽，他虧欠的太多太多。多的就算拿自己的命去換都不夠……一度的想要尋死，卻沒有離開的勇氣。深深的愛著這個為他揹負了使命的男人，愛的寧可活在有他的地獄，也無法獨活與無他的天堂。

“哥……”

“別哭了，我心疼。”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嘉翊哭的沒力氣，腿根不穩直接坐在地上。

小傢伙的眼淚是他最受不了的，他的道歉也是世上最無法承受的輕，他們之間究竟是誰欠了誰只有上帝說得清，只有活在天上的人們看得清。嘴角開啟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覺得對不起我就好好的愛我，聽我的話，乖乖的，被我愛著。”

……

天空湛藍，春日陽光格外溫暖，皇甫冽靜靜的陪著傷心的人流眼淚，陪著他坐在冰冷的地上，感受著史無前例的悲傷。看著墓碑上兩張永不衰退的面容……你們在遙遠的天國好好的看清楚，這就是你們拼命想要守護的孩子，今後，就由我來替你們完成這個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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