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借著經書走神。
待到月華初上,蘭澤催趙雲歸去眠時,趙雲歸才定了心思,決定避上賦雨些許時日。
……
月賦雨一直以為她遇不到雲歸是偶然的。但在細算過雲歸從她眼前消失的時間後,月賦雨又覺得與雲歸的消失與守夜嬤嬤有說不清的干係。
說來也怪。月賦雨在守夜嬤嬤到百丈寺後,再未見過雲歸。每每遇到蘭澤,月賦雨出言行問,蘭澤只道是自己小姐愛上了問佛,無暇與月賦雨相見,要她靜候幾日。
反覆幾次,月賦雨也知蘭澤如此言說,不過是雲歸授意——雲歸在刻意避她。為何避她呢?月賦雨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在守夜嬤嬤的安置下於百丈寺散心。
說是散心,憑心而言,月賦雨自覺她在禪院的日子,與在郡主府的日子並無什麼大的不同。守夜嬤嬤初到時,還每日邀同在百丈寺修行的僧人帶月賦雨參觀古剎,過了數十日,月賦雨便覺日日再外甚是無聊,索性閉門不出……
直到收到一張來自梅啟君的請帖。
梅啟君的請帖做得極為精細。用的是削好的竹片佐之以極佳的刀工,不似尋常人只是尋些絹布,附上幾個字。
翻看著刻在竹片上的芙蕖,月賦雨甚是詫異。
五月中旬恰逢百丈寺賞芙蕖時節。百丈寺內多是達官貴人設宴邀人賞花。故而,梅啟君設宴本不足為奇。但他設宴還邀月賦雨前去,便是其心可誅了。
月賦雨可記不起她和梅啟君有什麼特殊的交情。
☆、第三十七章
打定了主意不去,月賦雨便又在禪院中獨自睡了幾日。
獨處是最拷問自己的時候。
多日未見趙雲歸,月賦雨的心境卻是比以前更焦灼。近日來她頻繁入夢,已是記起了她穿書前頗愛點韻填詞,也頗喜撫琴驚心,她甚至還隱隱想起,她以前頗愛舊時文人寫的關於才子佳人的話本。
趙雲歸似乎也喜這些?
月賦雨腦海中莫名的浮出一個趙雲歸在燕園偷看話本的畫面。雖然月賦雨不記得神作中寫過,她卻是真真把這件事記得確切。
又因如此,月賦雨也是愈發記掛趙雲歸。
情深到極處,便是睡也思之,醒也思之,食也思之,飲也思之。奈何所思之人,卻是天涯咫尺。
抱著玉枕,月賦雨在榻上翻個身,心道百丈寺的日子較京都更難熬。
月賦雨心中也清楚,平心論,好水好茶伺候,日子其實不難熬。難熬的是,雲歸始終不來尋她。依著月賦雨剛從到詩國的心性,她是該忍的。但自從有了穿書前的零星記憶,潛伏在月賦雨性子深處的野性便蠢蠢欲動。
野性召喚著月賦雨突破理智的藩籬去反思一些熟視無睹的事情。
人心,就像秋季莽原上的枯草,只要一點菸苗,便能星火燎原。就如月賦雨剛察覺到自己於趙雲歸有意,她的思念就已氾濫成災。
她一直是個主動的人呢……
就憑她意識裡還有她選擇穿書這件事,月賦雨便能對自己的性格有個準確的分析。她不是一個畏手畏腳的人。但她為什麼會做那般多畏手畏腳的事情呢?
月賦雨靠著為數不多的思緒給出自己一個結論:她忘記了自己的過往。
過往經驗是行動的指南。作為一個喪失了以往經驗的人,她月賦雨所能利用的,只有她記憶中那本異常模糊的神作。
想到神作於她的意義是提醒她提防沈涵微,月賦雨便察覺到她早已是把神作用偏了。神作早就成了她靠近雲歸的工具,不是嗎?
雖然主觀上,月賦雨從未想過如此,但從結果上看,她似乎成功了。她成功的住到了雲歸的禪院,成功的排擠了梅啟君……但這樣便夠了麼?嘗過了甜頭,月賦雨還會是願意過苦日子的人麼
當然不是。
夜是漆黑的。月賦雨能發自身心的感覺到自己慾望的膨脹。她似乎熬不住了。長時間的追逐似乎已經將她的生命扭成了三個字‘趙雲歸’。她的眼睛裡,舌頭裡,腦子裡全都是趙雲歸,她發自內心地想追逐在雲歸的身旁,就像是向日葵追逐太陽……
可怎會如此呢?
她不過是參透了自己的心罷了……怎麼要給她附贈出這般多的慾望呢?
月賦雨仰頭望著窗外的明月,眸中閃著嚮往的光。
既是山不過來,她便過去吧。
思定,月賦雨便趁著天黑,去了趙雲歸的居室。
趙雲歸如今的居室,較月賦雨的小。但也正因為小,月賦雨一近牆根便能聽到悠揚的琴聲。
“主子,該去歇息了……”於雲歸室內的蘭澤盡職地提醒著趙雲歸夜深。
一牆之隔的月賦雨無端的升起幾分嫉妒。
她現在有些不喜蘭澤了,蘭澤這般晚該是在自己的院中。
可,聽到蘭澤倒茶的聲音,月賦雨又覺雲歸身旁不能少了蘭澤。若是少了蘭澤,雲歸夜半想飲茶便又是不便了。
回想著神作中並無一字是蘭澤,月賦雨便天馬行空的想給雲歸身側補上一個能代替蘭澤又名正言順且不為奴為婢的人。
‘夫郎’二字一躍入腦海,月賦雨不禁想入非非。想到春風初生,春水初盛,雲歸十指撫琴,而她以夫郎的身份在一側端茶倒水……
月賦雨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若是有美夢成真的一刻,該是何等的快哉?
乘興而去,乘興而反。聽到蘭澤收琴的聲響後,月賦雨便在牆外站了良久,待聽蘭澤的腳步聲起了,才緩緩而去。
蘭澤動了,雲歸該是睡了。
月賦雨走後,居室內琴聲便又起,悠悠揚,竟比前時更歡愉幾分。
“主子既是介懷郡主,方才為何不出門去?”蘭澤守在趙雲歸身側,看著她玉指輕移,心中不解。
“因為……我患了病……”趙雲歸閉目,任著手指自由地在琴絃上撫動,“此疾,不見她,或是還不致命,見了便不知了……”
“為何?”蘭澤不懂自己的主子身上起了什麼變故,似乎從那夜與自己說過個神仙故事開始,她便再也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了,“主子昨日不是還說,郡主是個好人麼?”
“是啊……雨兒卻是是個好人……”
“那主子為何還要躲著她?”
“好人未必是良人啊……”
“主子反覆了……蘭澤記得,您前些日子還拉著蘭澤的手,到郡主府才是您的良配,你要去郡主府代替那守夜嬤嬤做女吏……”
“嗯……”蘭澤話音一落,趙雲歸便是愣了半晌。待手上劃錯了一個音,才低語,“此一時,彼一時……”
那時,她還沒看自己思慕月賦雨。
那時,她也不清楚月賦雨思慕她。
那時,她依仗的不過是守夜嬤嬤道破的天機——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