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我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要怪就怪你把我引上這條路!我親愛的……姐姐啊。”
喬錦笙的最後幾個字說的飄忽,喬蔓停在耳中,依稀覺得裡面有什麼更深的意味。可喬錦笙沒給她時間細想,女皇將碗勺扔到一邊,在一陣瓷器滾動破碎的聲響裡揚聲道:“教人進來!”
喬蔓心下一涼,難道又是……?
可進來的人只是一個模樣平凡的老人。
昭陽公主莫名安心了些,就見昔日的好妹妹帶著分外甜美的笑容,對自己道:“他呀,啞了瞎了好幾十年了,聞說連味道都不太嗅的出來。但說道紋身的手藝,沒人能比得過他。”
喬錦笙的手指在喬蔓身前的雪白上捏了捏,“我不捨得讓姐姐最好看的地方……唔,也不該這麼說,最好看的該是姐姐的臉才對,我不捨的讓他刺在這裡,還是在背上比較好。”
纖白的手指自喬蔓身前繞到身後,停留在蝴蝶骨。
女皇說:“刺在姐姐心跳的地方。”
喬蔓聽懂了她言下之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擰著眉側過頭,想說不要,但出口的還是:“刺,什麼?”
喬錦笙彎了眉眼:“我的名字。”
喬蔓不自覺的咬住下唇,又在對方頗具意味的視線裡鬆開牙齒。喬錦笙的手指勾起她的一縷頭髮,放在鼻翼間嗅了嗅,說:“好香啊。姐姐很怕疼,對不對?”
喬蔓幾乎要脫口而出了,你明知道!
“是啊,姐姐從小就是被寵到大的,”喬錦笙漫不經心道,“不是皇帝的女兒,卻是皇帝最寵愛的一個……不過也因為這樣,我才會遇到姐姐。”
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懷念,若說對此有什麼妒忌心理,那是決計不可能的。她只是在想,那麼柔弱的姐姐,那麼身嬌體貴的姐姐,在針刺下的時候,會哭成多好看的樣子。
喬錦笙在喬蔓的眼睛上吻了吻,語帶誘哄:“待會兒你要是忍住了不哭,我就饒了那賤婢,讓她立時去死,怎麼樣?不過姐姐其實沒必要忍的,我呀,最想看的就是姐姐哭了。”
喬蔓說不出話來了。
喬錦笙笑盈盈的著人印那紋身老者上殿,然後將喬蔓抱在懷中,兩人的豐盈處幾乎是緊緊貼著。喬蔓將頭埋在喬錦笙的頸窩裡,針在面板上動一下,她就抖一下。
喬錦笙忽然覺得遺憾,那盒子珍珠她還留著呢,方才應該……
不過衣服上傳來的冰冷溼意讓她打住了心緒,是真的哭了嗎?她饒有興趣的想。
但當喬錦笙抬起頭,透過銅鏡看到的,竟是點點暗紅色。
她在自己身前身後都著人安了鏡子,為的就是能讓鏡子在自己眼前映出姐姐的樣子。空氣裡像是有些血氣的,然而玉梨還在外面受刑,有血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故她方才居然沒注意到。
端寧帝面上浮了層薄薄的怒色,也不知是為什麼。她面無表情的開口,道:“別咬了,再出血我照樣饒不了那個賤婢。”
然後,就聽喬蔓抽抽噎噎的說:“你……還想怎麼樣啊?”
喬錦笙一怔。
喬蔓又說:“真的好疼……嗚。”
那樣柔軟又帶著哭腔的嗓音就像是羽毛一樣,輕輕自喬錦笙心尖劃過。更像小勾子,勾的她只想這一刻什麼都答應對方,只要對方眼裡有自己就好。
“你,”端寧帝一如染了喬蔓遲疑的語氣,“真的哭了呀?”
喬蔓的手指動了動,想握拳,可在唸及自己的動作都能被喬錦笙收入眼底的時候停頓下來。她含糊的應了聲“真的”,就察覺到,喬錦笙抱她抱得更緊了。
背上尖銳的痛一下又一下,火辣辣的連成一片。喬錦笙說的沒錯,從出生至今,她哪裡受過這樣的哭。
所以在對方說出“好啦,我讓他們停手,不繼續那三千六百刀了”後,喬蔓的哭聲就大起來。喬錦笙闔上眼睛安靜的聽,最後吃吃的笑出聲。
喬蔓暗忖著喬錦笙是什麼怪癖啊,但還是摸到了些門路。她哭著哭著睡過去了,第二日醒來,才發覺,喬錦笙那麼抱著自己過了一夜。
“手都麻了。”喬錦笙說。
房裡的血氣散盡了,也不知道下人用的是什麼法子。玉梨的屍首也並無蹤影,喬蔓有心安葬對方,可見喬錦笙喜怒不定的樣子,還是沒敢開口。
“麻了嗎?”她抬起指尖,在喬錦笙的小臂上按了按。喬錦笙“唔”了聲,面上浮起些疼痛之色。
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沒有刺殺,沒有鮮血淋漓,沒有仇恨,只剩下……
喬蔓再沒見過那個為她紋身的老者,但喬錦笙的名字還是在她身上牢牢刻下了。並不是尋常花紋的粗細,字型有她小指指尖那麼粗,刺好後她燒了足足五六日才恢復。
喬蔓以為,這就算過去了。但她沒想到,此刻,僅僅是開始。永寧宮裡日復一日的鮮血淋漓,盡是些宮裡的老人,還都是和端陽府有關係的。喬錦笙將那些被行刑者放在殿外,沒讓她們汙了喬蔓的眼,但淒厲的叫喊還是讓她足足一月都不得好眠。
一個月過去後,喬錦笙對她說:“沒有玉樂啊,太遺憾了。”
喬蔓過了很長時間,才回答:“玉桃呢?”
“她呀?”端寧帝心情很好的樣子,“長公主姑姑囑咐過我,要善待她……所以,姐姐放心吧。”
☆、錦繡
放心?
喬蔓垂下眼,她這個語氣讓自己怎麼放心!
但在先前那個月裡,喬蔓能用上的大多人手都被喬錦笙折了去。事後端寧帝還說要放一批宮人出宮,權當姐姐積福。喬蔓笑了笑,到底是給誰積?
可她什麼都沒說。
喬錦笙告訴她,從南七公主大概還有一個月的功夫就到了。女皇陛下彷彿極無奈的樣子:“因為姐姐太會惹事了啊,我實在不放心讓姐姐出去,可別人家的小公主來了總不能沒人關照,只好我先擔待一二了。姐姐,我真的好辛苦啊。”
一番話聽下來,喬蔓還沒回過神,就聽喬錦笙繼續說:“姐姐的手好涼啊,姐姐要暖爐嗎?”
“還沒到冬日。”
“是啊,所以沒法知道,到底是雪花比較白,還是姐姐被嚇到時的面色比較白。”
身著龍袍的女孩子笑彎了眉眼,又道:“姐姐,就是你現在這幅表情,只要看到了,我就更想欺負你。”
過了些日子,放宮人的名單出來了,喬錦笙特地將單子拿給喬蔓看,還邀功一般的說:“是我親自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