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雅言說道:“將死未死。”
商泱頓時明白。“將死未死”,後面還有四個字“命懸一線。”她在掌心寫下:“未死就能救。”
万俟雅言輕輕搖頭,說:“能不能活,看她自己的造化。”她說完,輕輕地合上眼,疲憊地靠在馬車上。稍頓,又睜開眼對商泱說了句:“雪城,難為你了。”她清楚商泱是什麼性子,更瞭解万俟珏的個性,聽羽弗麒所說、觀万俟珏往日的所作所為,万俟雅言就已經知道發生過什麼事。
商泱輕輕搖頭,難抑酸楚,壓抑這麼多天的痛楚似乎也得到緩解。在万俟雅言身邊,她總能感到安心和安慰。万俟雅言懂她、亦護她。她殺万俟珏,殺得問心無愧,但自見到万俟珏倒下的那一刻起,她心頭的疼痛就從沒有止過。“將死未死”,說的是万俟珏的人,又何償不是万俟珏的心。因為她要殺万俟珏,所以万俟珏才會自盡。她當時被万俟珏制住,万俟珏不放開她,她又怎麼能殺得了万俟珏,如果万俟珏再渾點、沒良心點強暴她,她根本沒法抵抗。如果万俟珏要逃誰也攔不住。可偏偏,万俟珏放開她,在她出招前了結了自己。
一行人行駛到驛站,万俟雅言便下令讓人把靈幡、靈柩等所有死人用的擺置都撤了,寒玉棺的車駕也簡單地改成了大馬車,万俟雅言的車駕就緊跟在裝寒玉棺的車駕後面,寒玉棺上的一切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車隊走得極慢,騎馬七天的路程整整走了半月才到幽嵐城。
華君知道万俟雅言帶著万俟珏回來,早早地等在幽嵐城外。她見到万俟雅言,問:“瓏兒呢?”一眼看到坐在馬車上的商泱,在商泱身上略作停留又扭頭朝旁邊那十分扎眼的大馬車望去。這馬車比万俟雅言的坐駕還大,還走在万俟雅言的坐駕前面,顯然不合規制。她轉身上了馬車,掀開簾子,便見一具漆黑透著寒氣的棺材擺在那。華君咬咬唇,強令自己不要多想,她屏住呼吸走過去,卻見棺蓋沒有合攏,還留有縫隙。華君使力地推動那棺蓋,她力氣太小,棺蓋太沉,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棺蓋仍紋絲不動。
万俟雅言移開棺蓋,讓華君看了眼,說:“回去再說。”
華君見到万俟珏面色紅潤,頓時鬆了口氣,說:“這氣色比你閉關的時候好。”
万俟雅言不置可否,隨華君一同上了華君的坐駕。
万俟珏的棺槨讓万俟雅言直接運進了乾元宮停在偏殿,她推開棺蓋,露出躺在棺槨裡沉睡的万俟珏。
華君請商泱入座,令人給商泱上茶,然後問万俟雅言:“瓏兒這次龜息養傷要養多久?我看她面色紅潤,應該快醒了吧?”見過万俟雅言龜息養傷過好幾次,華君已是見慣不驚。
万俟雅言直言說道:“她的心脈已斷,一切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華君一愣,頓時激動起來,叫道:“騙人,你看她這臉色,你別告訴我她這是畫了妝。”
万俟雅言沉聲說道:“她身上穿了件龍胎凝脂製成的寶衣,那東西採自一種靈蛇,據說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這次活命的藥也是取自這種靈蛇。”
華君怔在當場,問万俟雅言:“還有辦法可以想嗎?她怎麼會傷成這樣?你不是說你把玄天功法傳給她了,沒有人能要得了她的性命麼?”玄天功法還不能保万俟珏的命?
万俟雅言的眉頭一擰,一臉煩悶暴燥地叫道:“她要自殺我有什麼辦法。”咬牙切齒,滿心痛怒卻又無處發作。
“自殺?”華君驚叫出聲:“這不可能!瓏兒什麼事都可以幹得出,但她絕對不可能自殺。”自殺?万俟珏能自殺,她敢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她扭頭吩咐貼身侍女無痕去請秦鳳軒。
沒多久,秦鳳軒過來,仔細地查看了万俟珏的情況,還用小刀在万俟珏的胳膊上劃了道小傷口,檢視半天后,對華君說了四個字:“深度昏迷。”
商泱和万俟珏在秦鳳軒檢查万俟珏的傷口時也來到寒玉棺前,兩人都看到万俟珏被劃開的胳膊上緩慢地流出鮮紅的血液,沒多久,血液便凝固在了傷口上形成一道痂。
華君愣了下,問:“能救醒嗎?瓏兒怎麼弄成這樣的?”
秦鳳軒掀開万俟珏的衣服摸著最裡面的那件寶衣,說:“很難說,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找不到血管,但瞳孔沒散,你看她的傷口,流出來的血是新鮮的,還能結痂。”
華君不懂醫術,只能聽懂秦鳳軒的意思是万俟珏還活著,万俟珏能不能救醒、是什麼原因導致這樣的秦鳳軒沒說明,華君只好又問了遍。
秦鳳軒琢磨了半天,說:“她這情況跟她之前喝的蛇血和學的玄天功法有關,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別的可能。”
華君問:“能治嗎?”
秦鳳軒說:“能不能治你還得問雅丫頭。”
華君問秦鳳軒:“瓏兒是在用玄天功法療傷?”她又扭頭問万俟雅言:“是這樣嗎?”
“嗯。”万俟雅言應了聲,說:“讓她先這樣養著吧。”
華君稍微安了點心,說:“既然這樣,能不能再佐點藥物相輔?”
商泱從袖子的口袋裡摸出一個小藥瓶遞給華君。
華君接過藥瓶,立即明白商泱給的是治万俟珏的藥,扯出一個感謝的笑容說了句:“謝謝。”
商泱輕輕搖頭,微一欠身,出了偏殿。
万俟雅言跟著商泱出去,喊聲:“雪城。”走到商泱身旁,說:“在幽嵐城住陣子吧?”她見琉璃走過來,衝琉璃微一抱拳,說道:“琉璃仙子,別來無恙。”
琉璃走到万俟雅言的身邊,露出一慣的妖柔笑容,說:“我不曾和万俟城主見過面,從何來的‘別來’?暫時倒是無恙,就是不知万俟城主把我家姑娘留下來,是否是想給你家小孩賠葬?”說罷,笑容更深,更像只狐狸,滿身邪味。
万俟雅言說道:“我留雪城,敘舊而已。琉璃仙子每年都到幽嵐城,你我早已見過面,不是麼?”
琉璃長長地“哦”了聲,說:“万俟珏已經送到,我們該告辭了。”
万俟雅言衝琉璃輕輕扯出個客套的笑容,走到商泱面前,沉沉地嘆口氣,說:“雪城,舟車勞頓,休養幾天再走。珏兒的事交給我,一切有我。”
商泱默默地看著万俟雅言,心又疼了。“一切有我”,万俟雅言什麼事都能扛都敢擔當,可如果万俟珏有差池,最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