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此時,朔夜竟比剛才還要害怕桐笙沒有活下來。
從離開翠雲山的那天起,朔夜就不敢期望能和桐笙一世白頭。想實現那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詩句於她來說更比找到桐笙困難。既不敢奢求白頭,為何連找到桐笙之後的短暫幾年時間都還要跟她搶?
剛進山神廟大門,朔夜便喚著桐笙的名字,多希望桐笙可以給她一聲迴應。可桐笙沒有迴應她,這地方安靜得似乎能與乞兒那貧民窟相比,靜得鑽心。山神廟很小,僅有一座山神像,地上擺著放供果的碟子和一個香爐,還有一個供人跪拜的蒲團。
桐笙不在這裡?莫不是剛剛那人昏迷前的話還有後續?朔夜正在犯愁,卻發現山神像後面還有一些空間,即刻便繞了過去。
看見桐笙被仍在山神像後面的時候,朔夜又驚喜又難受。確認桐笙尚有呼吸,朔夜心中懸著的石頭才終於放了下來。桐笙還活著,可此時天寒地凍,而她向來畏寒,怎麼受得住如此被扔在這個地方!
朔夜捂著桐笙被凍得冰冷的雙手,揉搓著想讓她暖一些,又一直在喊她:“桐笙,你醒醒!”
可喊了半天,桐笙根本沒有要清醒過來的徵兆。朔夜沒辦法叫醒她,只得將她背起來,儘快下山。行至半路,朔夜發現先前那個被自己打暈的人不見了。他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自行甦醒,除非是有同夥將他帶走。若有同夥,怕是桐笙一家以後都不會再得安寧。
莫非真是皇上要對桐笙一家人下手?
朔夜揹著桐笙下山,她記得山下有一間很小的醫館,於是出了山林直奔醫館而去。醫館的大夫正要出門,朔夜若是去晚了半會兒時間就該不知要上哪裡去找人了。
“大夫,請您幫忙看看,她不知被人動了什麼手腳,怎麼叫都叫不醒!”
大夫讓朔夜把桐笙放到他專為病人準備的一間屋子的床上,自己端了凳子坐在床邊替桐笙把脈、診斷。朔夜焦急地在旁邊等待,終於過了片刻,大夫告訴她桐笙並無大礙,只是被人下了迷藥。
“那她多久能醒?”
“藥效過了就能醒,你由她在這裡好好睡一覺。老夫還有個病人,暫時要離開,”
大夫挎上了藥箱,朔夜卻拉住他,問:“她真的無礙嗎?”
“無礙的。不過她的手腳太過冰冷,你儘量幫她捂暖一些,免得真的被凍傷了。”
朔夜點點頭,付了診金給大夫,又將大夫送到屋外。
大夫說:“是了,既然那位姑娘要在此休息,那麼拜託姑娘你幫忙看著這屋子,若是那位姑娘醒了,也得等著老夫回來才可以離去。”
“大夫放心。”
豐德城外的村子,似乎少了那一道城牆保護,便寒冷極了。朔夜儘快弄了一盆火端進屋子,可惜這醫館裡頭似乎找不出來湯婆子之類的東西,不然放在桐笙被窩裡就再好不過了。
桐笙仍在昏迷,朔夜只能耐心地替她捏腳搓手,直到桐笙手腳都開始發熱了,朔夜才歇下來。這一歇,朔夜終於覺得口渴了,便出去洗了手,找了些水來喝。忽而朔夜想起先前桐笙便說想喝水,折騰了這麼久,她卻滴水未進,必定很難受了。
朔夜找來一個小勺,一勺一勺地將水餵給桐笙。桐笙喝了,唇瓣稍稍抿了幾下,好似想要弄掉掛在唇瓣上的水。朔夜見了,便用手指幫她擦了,只是這手指觸碰到被水潤溼過的唇瓣,竟讓朔夜起了一份賊心。
偷偷地去靠近,想是不會有人發現朔夜做了何事,僅有她自己知曉唇上感到柔來自何處。賊人總是心虛,便只夠膽在昏睡之人的唇上輕描淡寫般地啄吻。而她希望得到迴應的心情,只能由那轉至昏睡人額頭的一吻強行抑制下去。
“笙兒……”你何時才能想起我?
朔夜坐起身,將落到身前的頭髮整理過之後便將放在床頭的水碗拿到外頭去了。在門口瞧一瞧,桐笙的事情竟折騰過了一整個下午,此時天快黑了,桐笙卻未醒來,今晚只怕是要在這醫館裡過了。
大夫回來了,手裡提了一壺酒,還有一塊臘肉,他說是專程給朔夜和桐笙帶回來的。朔夜覺得不好意思,大夫卻說,反正是用朔夜支付的那過多的診金買來的。
在朔夜與大夫交談的時候屋裡有了些動靜,朔夜急忙進屋,便瞧見桐笙已然坐了起來。朔夜便管也管不住地就坐在了床邊,萬分關切地問桐笙:“你醒啦!”
桐笙捂著腦袋微微點了頭,聲音細弱地問:“這是哪?”
“這是城外村裡的醫館。之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桐笙想了想:“記得。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能把我救回來。”
“我說過會保護你的。”朔夜替桐笙撇了亂在額前的劉海,不容置疑地又說:“決不食言。”
桐笙閉了閉眼,而後點頭以作答。
桐笙說口渴,朔夜便替她端來熱水,在她喝水的時候,朔夜說:“我已經叫玲子回去叫你爹做好防護準備,想來該不會有事。此時城門已關,我們也回不去,不如今晚且在這裡休息,明日一早回程再與阮大人報平安?”
“如此也好。”
朔夜舒了一口氣。“那你再休息一下,我看那迷藥藥勁還在,也不便下床走動。我去幫大夫做飯,一會兒再來叫你。”
“好。”
重新躺好,桐笙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摸到自己的唇,突然臉上都有些發燙。是了,她其實剛剛就已經醒了。只是出於一些個人習慣上的彆扭,便思量著不好當著朔夜的面醒來,於是一直等著朔夜出去。可誰知朔夜竟會做了那樣的事情?
朔夜又吻她了!真是奇得很……
分明自己只是個女子,何以會招得朔夜再次親吻?若說第一次是為了解藥,這第二次又是為何?壓在唇上的雙指此時移到了臉龐,桐笙不禁要想:莫不是自己與朔夜的師妹如此之像?可不管再是像到怎樣的程度,一個女子如何可以親吻女子?除非……
桐笙突然睜開眼,突然在想,朔夜只怕是——好女色!
想到此,桐笙心裡撲撲直跳,她又想起起先朔夜喚她“笙兒”,好似在最初相遇的那個時候,她也曾聽朔夜這樣喚她的。
笙兒……
笙兒……
這極簡單的兩個字卻在桐笙心裡留下了不容忽視的疑問,可這一聲喚卻是在朔夜親吻她的時候出現,她要怎麼開口去問?有些話不說出來,總是能有個退路的。
夜裡將要就寢,桐笙突然問了朔夜一個問題:“這裡只一張床,你睡哪裡?”
朔夜心想她如此問,定是不願意兩個人躺在一起了,於是答道:“我是習武之人,一張椅子就能湊合一夜了。”
桐笙的話卻讓她意外至極。“既然有床,為何還要在椅子上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