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誘惑:
——你想要得到她麼?
有信怎麼可能不想?
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鎮上走出來的少年,他已經懂得了男女之間,你來我往,佔有與征服,糾纏與廝守的那些事兒。
從此有信再也不是自己了,他開始將自己打磨成一柄出了鞘的利刃,只是這刀柄卻握在何文山手裡,指哪兒打哪兒。
等到這一切都結束,你就可以擁有全部——
何文山這麼告訴寧有信,當時他們兩人正站在錦江飯店的大廳裡。有信目光灼灼地望著站在大廳中與人合影、滿身都是榮耀的女子。
他知道她已經成婚了,因為她正望向另一個方向,看著那人,眼裡寫滿了幸福與甜蜜。
可那又如何?有信只管相信,只要除去她身邊的障礙,阿俏就會愛他,屬於他。
於是何文山幫有信計劃了一切,只可惜,到了最後一刻,寧有信親手用槍指著那個男人的眉心的時候,他卻變了卦。
這是因為寧有信是個驕傲的人,對感情也是認真的,眼裡摻不得一粒沙子。對方既提出了賭約,他便慨然應下。
然而他也同時是卑微的,渺小的,一旦到了阿俏面前,他就換了態度,無論用什麼方法,什麼手段,他只想求阿俏答應他一句話,幫他贏得賭約,讓他從此有這資格與她生活在一起,站在她身邊。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有信的夢就此醒了。
他終於知道在這世上,什麼可信,而什麼不能一味偏執篤信。
在此後很多個日日夜夜裡,有信卻暗暗向天禱祝,希望能他一睜眼,能再回到那個夢裡去——
在那個夢裡,阿俏還在他身邊,從來沒有動身去過省城。他會帶她一起在寧園散步,在胭脂河裡划船,陪她下廚,給她遞油鹽醬醋,然後再把她做出來的美味全都笑眯眯地吃掉……
為此有信收了心,安安穩穩地留在鎮上,準備接手寧家的產業,一輩子做個碌碌無為的小鎮青年、中年、老年。
他有功夫的時候就去拾掇拾掇寧園,畢竟是留了那麼多回憶的地方。他堅信,給阿俏在這鎮上留一個家,總有一天,她在外漂泊,累了,想家了,或許會選擇回到這裡,再度與他相見。
一天天地,他總是忙碌到天擦黑了,才終於鎖上寧園的門板,沿著小鎮的石板路慢慢回到家。
這一天,寧有信卻稍許覺出些不同。
晚間的水鄉,胭脂河騰起水霧,青石板路旁,街燈籠出一個又一個昏黃的光暈。
他走近寧家老宅,鼻端陡然聞到蔥姜和辣椒嗆鍋的味道。這味道好生熟悉。
“姑母,給我遞一點兒子紹酒好麼?”年輕姑娘的聲音,脆生生的,莫名勾起人的好感。
寧有信快步走進寧家宅院,莫名激動得難以自制。
他,果真又在那個朝思暮想的夢中醒來了嗎?
那姑娘身形苗條,背對著有信,一伸手,一偏頭,從張英手中接過一缽子紹酒,抬手盡數倒在鍋裡。
一股子炒螺螄的香味就此乾淨利落地溢了出來。
寧有信就這樣,怔怔地靠在門邊,看著那名女子將一鍋烏光鋥亮、香燙熱辣的螺螄炒熟,伸手取了一枚,送到櫻口邊,對著那小小的螺螄殼輕輕一嘬,“滋”的一聲,嘬出彈牙的螺肉,也吸出香濃的螺肉汁。
其實嘬螺螄的動作算不得雅觀,發生聲音更是顯得上不出檯面,但就是在這種“上不得檯面”裡,卻有一份平靜日子裡的恬然自得。
“味道夠了!”
那姑娘說完,一扭頭,才發現寧有信站在外面,知道剛才的一切都教寧有信看了去,不免微微紅了臉。
可她還是大方地在圍裙上擦淨了手,衝著寧有信點頭微笑:
“有信表哥,好久不見!我是鄰鎮的阿珍,你可還記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