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要裝神弄鬼,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旁說話,小小巧巧一隻耳垂就在眼前,逼得人心猿意馬。“東北佬來的時候是振和幫吹水權招待,出錢出力想要事成分一杯羹,現在東北佬死光了,黑白兩道都盯著吹水權,跟我沒有丁點關係。不過你腦子轉得這麼快,倒是很適合做阿嫂,將來…………” 溫玉並不與他玩笑,冷然道:“你跟我說這個,不怕我打電話去警察局,盡一個良好市民應盡責任?” 陸顯毫不在乎,“那我只能祝你好運,警察局裡一群吃閒飯的白痴,收點錢就乖乖收聲,督查都住半山別墅,等他們查案,等下輩子吧。都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殺人殺到順手就像切蛋糕,一刀過去,喉頭切開,血噴到天花板,又酸又臭…………” 他還要說下去,溫玉已經聽得後勁發冷,“你再講,信不信我把你推下樓。” “嘁——”陸顯不以為然,“老子還不至於死在一個十六歲小丫頭手上。” 溫玉抬手,真要去推他一把,只是還未觸到他的黑色外套,就被鎖緊了手腕,向前一帶,她便有半個身子撲倒在他胸前。 手肘之下,他的胸膛硬邦邦好似一片鋼,刀槍不入。 “放手——” 陸顯鬆開她,自己也從圍欄上下來,看著她被捏得發紅的手腕,低聲說:“記住,這是個教訓。” “神經病,殺人犯,你怎麼不去死。” 陸顯皺眉,眼底結一層薄薄的霜。瞬時一股沉悶氣壓,逼得人不得不退怯。 “聽著,你讀書工作,謹小慎微,一輩子到老不敢越雷池一步,那是你們的世界。我的,人命不值錢,法律是狗屁,我殺人放火壞事做盡,你們那些正義之士又能拿我怎麼辦?老子照樣住海景房,開德國車,睡最靚的女人。所以,別拿你們那套假仁假義的規矩來要求我,什麼美好社會,共襄盛舉,都是他*媽的放屁。” “那真是太好了。”溫玉手裡緊緊攥著自己的演講稿,掌心冷汗浸溼了稿紙,雋秀的字跡變作模模糊糊一團,再難分辨清楚,“我同你這樣的人渣也沒什麼好說。”轉身就走。 陸顯並不去追她,他的雪茄還未燃盡。 “我也是有病,跟你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講這些做什麼?不過你記得,你還欠我三十五塊半,我放賭債利滾利,轉眼你就還不起。” 溫玉根本不想理他,一路小跑,到電梯口,乘電梯回二十四樓繼續上課,心卻一陣慌亂地跳動,不聽大腦指示,砰砰砰似鼓點,越來越急。 她對自己說,以後再也不去天台,再也不要遇到那個王八蛋。 回家時一切照舊,歐玉芬沒事找茬,罵尤美賢笨手笨腳沒長腦,一碗甜湯都端不穩,家中入不敷出,偏偏吃白飯的還這麼多,天天就只知道在家看電視,難怪生出個男仔也是白痴。 二太閒閒刺一句,“白痴就白痴,好歹帶把兒能生仔。溫家的香火到頭來要靠白痴仔,大姐,收收火氣吧,將來還不知道是誰當家。” 二太的親女溫晴介面:“什麼嘛,誰知道他能不能生,誰又肯嫁個白痴。還要找鄉下妹?我們家有一個鄉下妹還不夠哦。”說著話,嫌惡地瞟尤美賢一眼,誰都知道鄉下妹三個字罵的是誰,但這屋子裡的人早已見怪不怪,當事者都不出聲,誰肯仗義執言。 溫玉也懶得抬頭,悶聲喝湯。 大太還有個女兒二十七未出嫁,不服管教四處夜蒲,這一回真是見鬼,十二點之前居然趕回家,滿身酒氣,哭哭啼啼,一看就知道情場失意,哭到花妝仍不忘罵男人下賤,不挑不撿,是個女人就拖上*床。 大太那點威嚴都被溫敏敗光,氣急了要趕她出門,轉眼叫阿珊鳳賢兩個扶她回房。料不到溫廣海竟也早歸,攬著身姿妖嬈的四太袁碧雲嬉笑著進門,大約現下也不該稱作四太,一夫多妻早年廢止,袁碧雲身份不入流,在女人堆裡也沒地位,名不正言不順,不過她更看不上這些生在當下活在上世紀的太太們。她憑本事賺錢,你問哪裡的本事,當然是床上功夫。 溫廣海賭完歸家,心情甚好,誰知遇到四女溫敏醉醺醺哭天搶地,二話不說就要打,全然不記得一個小時前他是怎樣攬住二十幾歲陪酒女揩油偷食,花樣百出。 溫廣海是中葡混血,六十幾歲一樣身姿挺拔,不缺女人。 大太同溫廣海吵起來,一家人站在一邊看熱鬧。二太最開心,拉著溫晴就快憋不住笑。 溫玉深感無聊,決定上樓休息,省的哪天大太想起自己被人看了笑話,一個個抓出來秋後算賬。沒想到袁碧雲也跟上來,同溫玉一道,邊走邊說:“阿玉,我多一句嘴,你爹地今天又輸錢。” “他幾時贏過?”溫玉的聲音輕而又輕,事後咀嚼,才讀懂她話中輕蔑。 袁碧雲捂著嘴笑,“他殺紅眼,沒賭資就找高利貸借款,三分利,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你爹地他還不起的,我看,遲早要賣祖屋祖產。” 溫玉道:“哪來的祖產,溫家就剩這一座夜半漏風的古宅,倒是大媽還有存款,要看她舍不捨得拿出來堵這個無底洞。” 袁碧雲說:“我是遲早要走的,他去馬來開餐廳,早晚要接我過去。你也該早作打算。” “我打算什麼?我一分錢沒有,大不了再回西江去陪外公外婆,你知道的,我媽有再多錢也不會分給我。” 到臥室門口,袁碧雲握了握溫玉的手,道一聲:“晚安。” “你也是。” 她與袁碧雲的默契,無非源自於女人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路過的。。。給個評。。。讓我知道你們還在 話說,初期開坑真是難啊。。。 寫得好慢,慢慢熬出來的 6第四夜(上) 昨晚吵到凌晨才睡,今早一家人吃早餐又開始口水戰。歐玉芬與溫廣海半世夫妻,到頭來滿身戾氣,他恨她見死不救,她怨他趕盡殺絕,反正吵來吵去不過是早八百年那一套,溫廣海做過多少對不起她的事,她記得清清楚楚,從一九六三年講起,一字不漏一路講到明天早上都沒問題。 阿珊偷偷跟溫玉說:“摔掉兩隻花瓶,砸掉一整套骨瓷碟,四小姐捱了打,發誓閉門不出,飯菜都讓送到房裡去。唉……大太又在罵人,我最多做到年底就回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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