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摘下門板架個床,一頭是高凳,一頭是低凳,讓門板倒斜著,人就倒躺著。還有年輕人,沒事了靠在牆邊“倒栽蔥”,頭下腳上“灌頭血”。爹和叔就知道他們去外村外莊收血了,卻有人來丁莊收了血,兩個人就在街上愣了愣。我爹沒說話,叔卻連罵兩句說:
“日他奶奶呀!”
“日他祖奶奶!”
不知道他是在罵誰。
那時候,李三仁不到五十歲也開始賣血了。一賣就賣得不可收拾了。有開頭不見結尾了。
這時候,他不到六十就有熱病了。熱病一來就比別人的重。重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也算有個結尾了。結尾是他等了多年還想當村長,可這多年莊裡沒幹部,鄉里也沒誰來任命哪個當村長。
李三仁已經蒼老了。
不到六十就像了七十歲。
再過幾個月,也許他就要下世了。
他已經病得不輕了,走路腳上像繫了兩塊大石頭。媳婦說:“李三仁,人家有病都去了學校享福去,你還在家讓我天天侍候你。”他就來學校和熱病病人一塊過著了。一塊兒過,他卻每天不說話,每天一個人在學校慢慢地走,慢慢地看。慢慢地爬到他架在牆角的床上睡,像每天都在等著下世樣。可是這一天,日光亮得晃人眼。丁莊到處都開滿了花,鋪天蓋地的鮮花飄著鋪天蓋地的香。人們在那花海里刨著和挖著,挑著或扛著,個個忙得只是喘氣不說話,都是臉上掛著汗,堆著笑,匆匆忙忙來,又匆忙匆忙去。我爺就立在莊口上,看見李三仁有了熱病還挑著兩個竹籃子,那竹籃用床單罩蓋著,裡邊的東西壓得竹籃直往地上墜。李三仁每朝前走一步,那籃和扁旦都在咯吱咯吱響。他已經熱病很重了,活不了多久了,可是這時候,他挑著那沉甸甸的擔子走過來,臉上放著光,待到了我爺面前時,我爺慌忙迎上去問,三仁,你挑的啥?他也和別人一樣只笑不說話。在我爺面前把擔子換個肩,就從我爺身邊過去了。往他家裡走去了。也就這時候,李三仁家五、六歲的孫子追著他從地裡跑出來,懷裡抱著一包用衣裳包的啥東西,邊跑邊在爺――爺――地叫。就在他家孫子跑到我爺的面前時,有棵爬到路中央的迎春花把他孫子絆倒了。他孫子懷裡抱的那包東西嘩地一下甩出來,有了一串叮鈴噹啷的響。我爺朝那響聲看過去,頓時驚著了。驚喜了。想不到,從那包裡甩出的東西竟然全是金光燦爛的金條和金塊,還有如花生樣飽滿碩大的金豆兒。原來這平原的地上開滿花,地下卻是長滿了金。李三仁的孫子看著從他手裡滾出去的滿地金豆兒在那哭,我爺想去把他扶起來,可爺一伸手,爺就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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