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實際上,這只是一所普通的接納精神病人的醫院。而嚴路丞,作為一名護工,就在這裡面工作。
“在接觸黑暗之前,你恐怕永遠都想不到這個世界會有如此骯髒的一面。”
他接觸的病人中,有染上性癮的年輕女人,有得了狂躁症的中年男子,還有成天說能看見鬼神的七旬老太……
很多天晚上,他都會親眼目睹一些血腥的、奇異的、違背倫理的事情。
在一個雷聲轟轟的日子裡,幾個病人將一個病人分屍後分食;在無數個下著雨的夜晚,醫院的醫生和護工會輪流瘋狂虐待年輕漂亮只是腦袋不太正常的女孩兒。他曾經在門外看到過,那些低賤如狗的東西,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情。
那個女孩兒,名叫楊芸。
“我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我也變成他們之中的一員。我覺得自己要被那些瘋子給同化了。”
後來楊芸出院,他也辭了護工的工作。
再後來,楊芸當了一名攝影師,而他則交了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友。
只是令嚴路丞沒想到的是,他會在撒哈拉遇見楊芸。頗為戲劇性的是,楊芸此次的目的竟然和他相同,都是為了同一個人。
他們見了一面,他承諾會給她製造一個機會,於是便拿錢收買了三個當地不務正業的阿拉伯男人。
“她太天真,太傻了,傻到讓我以為她還在精神病院。”
偷雞不成蝕把米。楊芸再次瘋癲,最後在國內的精神病院悽然死去。
然後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嚴路丞被打壓多年,改名換姓,終於在國外混出了一點名堂。之後,他碰見了另一個瘋狂偏執的女人——楊妍。
“我會幫你聯絡最好的整容醫生,你得為你姐姐討回公道。”他當時這麼和楊妍說。
楊妍頂著一張寡淡的臉,木然地點了點頭:“好。”
這對姐妹後來的下場如出一轍,只是一個活著,一個死了。
而他,也沒料到,自己也會死得無聲無息。
——
李綺橙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思緒恍然。
車子在曹家村上面的公路上停下,席曄解開安全帶下去,開啟她那邊的車門。“你先回養豬場,我解決完這件事就來找你。”
她盯著他,隨後點頭。
這邊,阿強沉聲開口:“那個姓嚴的,會不會這件事來壓我們?”
“這倒不盡然。如果他要行動,肯定不會這麼大張旗鼓。”
李綺橙下了車,頓感一股熱氣迎面撲來。她眯起眼,看向前方,空氣被曬得扭曲變形,遠處的公路上方熱浪滾滾。
那輛車揚塵而去,她在竹林的陰影下站了一小會兒,這才轉身往養豬場的方向走去。
*的陽光在下午的時候到達鼎盛時期,水缸裡偶然掉落的小飛蟲竭力掙扎著。馬方乾舀了一瓢水往頭上淋,邊淋邊說:“這麼說,你和他和好了?”
李綺橙坐在屋簷下,腳邊圍繞了幾條出生不久的小土狗。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和好總是好的。”他在臉上抹了一把,又把露在外面的胳膊衝了兩下,一股涼意直襲全身。
說著,他走到她旁邊,蹲下,挑選了一隻長勢好的小狗:“那席老爺子不是想要狗麼?這條,你抱回去給他。”
馬方乾摸了摸小狗,見她心不在焉的,有些奇怪:“咋了?”
她搖搖頭,表示沒事。馬方乾半信半疑地,也不好再深入問。
又過了兩個小時,地氣越來越重。李綺橙仍舊坐在屋簷下,做著漫長的等待。恍惚中,在熱浪翻滾的公路上,隱約有人從遠處走過來。
她騰地站起身,擦擦眼睛,看清來人後,趕緊拿了太陽傘打上,往公路上走去。
熱風從耳畔吹過,她疾步走在小路上,邊走邊喘氣。
到達一棵大樹底下時,李綺橙停下腳步,收好太陽傘,朝前面的人揮了揮手,“我在這裡!”
男人逐漸走近,可身影卻越來越模糊。待他走到她跟前,李綺橙只覺得心臟像失了一個洞般——男人渾身是血,沒了眼球,極為可怖。
頭磕在牆壁上,沉悶的“咚”聲和隨即而來的疼痛讓她從夢中醒來。李綺橙低頭看了眼自己所在的位置,頭皮一緊,還好是夢……她鬆了口氣,揉揉腦袋,朝公路上看去。
身材高大的男人從熱浪中走過來——是席曄!
她匆匆拿過旁邊的太陽傘撐上,快步朝他的方向走去。等到走近,她盯著他看了再看,確認他完好無損後,幾步衝上去緊緊抱住他。
“怎麼了?”他被一股衝力給弄得連著退了好幾步,胸膛也被撞得悶疼。
知了的叫聲把她的耳膜刺得嚶嚶作響。
“鎮上那邊修高速公路,剛才發生了一起意外事故。”席曄任由她抱著,晦澀曲折地說,“事故的受害人是一名男性,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他的內臟被鋼筋損壞,已經斷氣。”
李綺橙不笨,聽他這番話裡的暗示,已經知道那名受害人是誰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似乎在探尋著什麼。
“這是意外事故。”他強調。
李綺橙鼓起嘴巴,聽他這麼說,徹底撥出一口氣,這才鬆開他。
“今天我得在這裡住一晚,明天回公司,最近有個專案很重要,等忙過這段時間,年底我們就結婚。”
兩人慢慢走在小路上,席曄撐著那把太陽傘,把她徹底護在陰影下,“當初那件事,是他告訴你的?”
李綺橙點點頭。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走到一方稻田前,才低聲道,“換作不是你,那也可能會是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這樣的傷害,對於她來說會是永久的。可在沒知道真相之前,他甚至記不起自己曾經幹過這樣的事情。所以,在今天之前,席曄的確是誠心誠意地想去贖罪。
他握緊她的手,明明是大熱的天,一股暖意卻直達心底。他的女人,有著一顆善良堅強的心,即便自卑,也從未怨天尤人。這麼多年下來,她都挺過來了,而現在,他只想給她最幸福的生活。
“我們回家。”他把她往自己這裡帶了帶。
我給你一個真正的家。
——
冬至那天,席氏官方網站的首頁貼上了一張圖片。圖片上的女人笑意盈盈,被一群戴著紅領巾的山裡孩子圍繞著,戴著深色手織圍巾的男人站在一旁,眼神專注,站姿筆挺。男人的目光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