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還在本校就讀,林宇思熟門熟路的很快報好道,他收拾好暑假鬆懈的情緒,又一頭扎進書堆裡。
讀研課程不多,每天稀稀落落的上一兩小時課,研一公共課為多。英語是必修,課在一間大教室,不清楚到底有幾個專業幾個系在一起上課,三百人的禮堂,坐的差不多滿滿的。
大學的老師都喜歡點名,對那些不來上課不給自己面子的學生一點威嚇,何況,聽課的人太少了,就象一人站在講臺上唱獨角戲,怎麼也有些寂寞。不過其實點名多的一般是人多的課。人少的課沒有點名的必要,誰在誰不在,一目瞭然。於是,點名的課無論怎麼點也有人缺席,不點名的課反倒沒人逃課。
林宇思是好學生,絕對不遲到不逃課,哪怕是無關緊要的課。課無關緊要,但時間很寶貴,可以在無關緊要的課上看自己想看的書。所以,越是無關緊要的課,林宇思越會早早來到教室,因為到的早,整個教室的位置可以隨便挑選,便於佔個好位置。林宇思會找一個最偏僻,老師視線最差的位置坐下,看自己想看的書。
現在還是新學期第一週,這是新學期第一堂課,林宇思早早來到教室,在最後面最靠牆的位置坐下,又放了兩本書在旁邊的座位,表示是此座位有人。林宇思的意思當然是不願意旁邊坐人。
林宇思看的是一本偵探小說。前兩天去圖書館找資料,走到小說區時,隨便拿本書翻了幾頁,覺得有點意思,便借了書回家,誰知一看入了迷,便決定在課上繼續。
林宇思翻開書便沉浸在小說中,教室的座位被陸陸續續來的學生坐滿,他一概不理會,教室裡說話的嗡嗡之聲也沒影響到他半分。
旁邊的座位有人不請自坐,林宇思皺皺眉,但沒吭聲,把書拿過來,頭也沒抬,仍舊沉浸在小說中,因為正看到精彩處,在破案的關鍵時刻。坐下的人也沒吭聲。
“周予靖,”被叫到名字時,林宇思沒反應。
“周予靖,”老師在點第二次名,“沒來嗎?下一個。”
旁邊的人推推林宇思的胳膊,“在點你名呢”聲音有些奇怪。
林宇思終於抬起了頭,看看旁邊坐的人,帶著個鴨舌帽,壓的低低的,臉上還蒙著個口罩,眼神有些熟悉,但他沒多想,只是身子反射地站了起來,“到。”
教室裡一陣鬨笑。
林宇思臉一熱,沒想到第一堂課便出了醜。
老師朝林宇思的方向看了一眼,繼續點下一個人的名字,“傅學淵。”
大家聽了,目光齊刷刷地看著老師,林宇思也不例外,本來還鬧哄哄的教室也一下子安靜下來,這個名字太有震撼力了。
老師彷彿沒有看到大家的反應,仍不緊不慢地叫第二遍,“傅學淵。”
旁邊的人嗡嗡應了聲,“到。”
全體學生又齊刷刷把目光轉向林宇思旁邊的人,林宇思也不例外,眼睛睜的大大的。
過了會,教室裡沸騰了,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音,都要求傅學淵拿下面罩,尤其是女孩們,幾近瘋狂。
老師試著制止學生們的暴走,但失敗了,他的聲音淹沒在喧鬧聲中。
不得已,傅學淵站起來,“請同學們安靜,老師正在點名,你們不怕自己的名字被錯過記下一筆嗎?”教室才慢慢安靜下來,但竊竊聲不絕於耳。
最後,傅學淵不耐煩了,再次站起來,“請同學們安靜些好嗎,別打擾我聽課。”教室才真正安靜下來。
林宇思有滿腹的疑問,上課中又不好問,想到得等到下課,又憋不住。小說林宇思也沒心思再看下去,案件的解析他也沒興趣再知道,覺得最大的案件就在眼前,不解決不行。
林宇思拿起筆記本,在上面刷刷寫了幾個字,“你為什麼會在這?”推給旁邊的人。
筆記本很快被推回來,下面寫著一句話,“你的字寫的很漂亮。”
“牛頭不對馬嘴。”又推回去。
“因為馬嘴長在馬的頭上。”
林宇思火了,怒視旁邊的人。
傅學淵眼睛裡滿是笑意,“下課後聊。”
林宇思無奈,只好耐心等下課,再聽傅學淵的解釋。
他們在紙上傳話被人發現,女孩們紛紛效仿,於是,班上的男生都當起了女生們的快遞員。傅學淵收到紙條後,看一眼,便放進裡面的抽屜,一張未回。
課上到三分之一,傅學淵站起來,用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說道,“老師,我肚子疼的不行了,想請個假。”
林宇思緊張地看著傅學淵,傅學淵衝他眨一下眼睛。
老師點頭示意他可以先走,傅學淵借一人走不動,讓林宇思陪著。
傅學淵捂著肚子,林宇思扶著他的胳膊,在一片噓聲中走出教室。
出了教學樓,傅學淵伸直腰,拉著林宇思往他們以前偶遇的林子裡鑽。
“慢點,你不是肚子疼嗎,”林宇思站住。
傅學淵沒停下腳步,在林子裡找了處無人的地方坐下,又摘下帽子,扯下面罩,“悶死我了。”張開手腳,躺在草叢上。
林宇思狐疑地看著他,“別說你是裝病。”
傅學淵衝著林宇思直笑。
林宇思一拳打在他肩膀上,“靠,騙我。”
“不是說要想騙過敵人,先要騙過自己人嗎,”傅學淵得意地笑。
“誰跟你是自家人,”林宇思哼了一聲。“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還沒告訴我。”
“這不很明顯的事嗎,讀研啊。”傅學淵扯下一根草,放進嘴裡。
“你不在哈佛深造,來國內讀什麼研?”林宇思一臉的不解。放著世界著名學府不讀,回國內上學,一定是腦子供血不足才會這樣做。
“不是我老爸要求的嗎,”傅學淵無奈地說,“我對讀研是沒感覺啦。”
“你應該很忙吧,你有時間來上課?”
“唉,”傅學淵難得地嘆口氣,“自上次我們見面後,忙暈我了,每天每天只有幾小時的休息時間。”
“你不是拒絕接什麼秀啊採訪的了嗎,”沒記錯的話,上次傅學淵表現的很強硬。
“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那樣的感覺吧,”傅學淵閉上眼睛,嘴裡的草一翹一翹,看的林宇思心慌,他一把扯下傅學淵嘴裡的草。
“既然你也要讀研,為什麼不告訴我,”想到這,林宇思心裡一陣窩火,“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這樣才好玩啊,”傅學淵有趣地看著林宇思,“像剛才,看著你的反應太有趣了。”
靠,這人太不正經了,一股無名火不知從何而起,“我又不是你的玩物。既然你沒病,我看書去了。”林宇思站起來就要走。
傅學淵一把拉住林宇思,林宇思沒留神,跌倒在他身上,臉緊緊地貼在他胸前,傅學淵身上的熱氣傳遞過來。一股別樣的感覺從心頭漫延開來,林宇思忙掙脫他的手,站起來,臉上熱乎乎,燒的厲害。
傅學淵坐起來,收起了戲謔的表情,“開始是想給你個意外,後來想跟你說,但忙的忘記了。別生氣了,陪陪我,這段時間我真的累壞了。”他重新躺下。
聽了傅學淵的解釋,林宇思滿腹的氣一下子消了,坐在傅學淵旁邊。
倆人沒再說話。
林子裡很安靜,只聽見小鳥的啾啾聲。
傅學淵說了句“我休息會”,真的睡著了。
傅學淵的臉看起來有些憔悴。林宇思第一次有機會這樣細細打量他的臉。光潔的面板上有些鬍渣。濃密的眉毛,長長的睫毛,筆挺的鼻管,男子氣的臉型,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美男。林宇思長長嘆了口氣。
欣賞了一會傅學淵的臉,林宇思拿出偵探小說接著看。
傅學淵睜開眼,旁邊傳來嘩嘩翻書的聲音。看著周予靖專注的表情,一絲柔情從心底泛起,傅學淵自己也不知為什麼,在周予靖身邊總是很容易便放鬆下來。他一向對人很警惕,絕不會輕易在別人身邊睡著,但周予靖就象股新鮮空氣,呆在他身邊精神就會鬆懈,睡意就會襲上來。這半個多月,他精神一直繃的緊緊地,並不是說事情有多難,而是事情太多,不得不讓人緊張。他又是完美者,不管喜歡不喜歡,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所以這段時間忙的完全沒空隙。有點空閒他也想打個電話給周予靖,但回到家就只想睡覺。他對周予靖也有點不滿,這段時間周予靖一條簡訊一個電話也沒有,彷彿他們之間是陌生人。他很少對人對事表示不滿,因為沒什麼事值得他在意,但他有些氣周予靖如此冷淡,所以故意捉弄了他。但當跟周予靖在一起時,發現他對自己不象想象中那般冷漠,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有些迷惑,這份迷惑更挑起了他的興趣。
傅學淵沒有打擾林宇思,靜靜地看著林宇思。林宇思的表情很專注,臉上的表情隨著書的內容發生著細微的變化。傅學淵不是沒看過美男子,在男模的世界,陽剛的,陰柔的,粗獷的,嫵媚的,什麼樣的都有,自己的幾位好友也不差,但他從沒上過心。他看著林宇思的臉就是覺得舒服,滿滿的書卷氣,有些纖瘦的身材,俊美的臉孔,本該是陰柔才對,卻偏生自尊心很強。臉上淡淡的,有些疏離的表情,既不拒人於千里之外,也不讓人靠太近,這增加了幾分神秘感。
出身良好,這些傅學淵都能理解,但在看似文雅的背後,又會出現反差的言行舉止,就象當下那些不諳世事的小青年,說話毫無顧忌,這又讓傅學淵有些不解,覺得這不像周家那樣家教嚴格的家庭會有的風範。
太陽已經下斜,光線暗下來,林宇思都沒注意,沉浸在情節當中。當案子結束,女主作案的動機只是因為愛的太深,所以恨的也深,以至犯下不過挽回的錯誤,而這錯誤又犯的毫無意義,因為男主同樣深愛著女主,可是他的行為卻總在無形中傷害著女主。雙方在誤解中相互傷害著對方,最後雙方都陷入無法解脫的境地。
合上書,林宇思目光呆呆地看著前方,思考究竟何為愛,究竟該如何愛。當愛與現實與理想發生衝突時,是該捨棄愛成全現實和理想,還是為了愛不顧一切,毫不猶豫地丟棄現實和理想。繼而想到人,想人生,想到那句有名的,“tobe?ornottobe?”又想到自己,家庭自小複雜,排除萬難考上大學,上帝又陰差陽錯,讓他人魂兩離,估且算是活著,頂著個看似光輝的身份,卻是假的。一時之間,各種情緒紛湧而至,兩行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一隻大手溫柔地抹去林宇思臉上的淚,傅學淵溫柔低沉的聲音響起,“怎麼?小說有這麼感人嗎?”
林宇思猛然醒悟,嗖地站起來,“啊,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
傅學淵用手拍拍身邊的地方,示意林宇思坐下,“這麼入迷,只怕你看書的時候,被人打劫了也不知。”
林宇思嘿嘿嘿地笑,想胡弄過去。
傅學淵拿過書,“能這麼打動你的小說,我也看看。”
林宇思把書搶回來,“只是個故事而已,一時的感慨。再說,你哪有時間看這些。”
“我只打算利用業餘時間唱唱歌,其餘的我全推掉,如果娛樂公司要解約,我也無所謂,”傅學淵淡淡說道。“我不想把時間全投進一些無意義的事情中去。”
“什麼啊,你的歌唱的這麼好,吉他也彈的好,不好好利用是暴殄天物,別浪費了上帝的造化,我很喜歡你的歌。”林宇思完全忘記自己把傅學淵的歌全刪掉的事。
“是嗎,你喜歡,那我繼續唱下去,”傅學淵還是無所謂的態度。
“我可沒這麼大魅力,”林宇思咕噥了聲。
忽然林宇思想到一件事,“你讀的什麼專業?”
“你認為呢?”傅學淵反問。
林宇思睜大眼睛,“不會是管理經濟學吧。”
“你不用把眼睛睜大也已經很大了,”傅學淵好心提醒林宇思。
林宇思繼續睜著大眼睛,盯著傅學淵,“別告訴我你也在傅老師的門下。”
傅學淵把手伸出來,握住林宇思的手,“同學,以後請多多指教。”
林宇思用力反握,“同學,也請你多多指教。”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傅學淵笑溢溢地看著林宇思,“如果你覺得這樣解氣,請便。不過,我覺得像搔癢就是了。”
林宇思鬱悶地鬆開傅學淵的手,“回家了。”
傅學淵眼睛一亮,“晚餐你自己做飯嗎?”
林宇思面無表情地回答,“食堂。”
傅學淵的臉頓時垮下來,“還以為能吃到你的飯呢,那次做的飯讓我回味無窮。”
“晚上我還想看書,做點麵條還是可以,”看見傅學淵失望的表情,林宇思有些不忍心,有人真心喜歡自己做的飯,感覺蠻好。
“也不錯,有勝於無,”傅學淵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林宇思羨慕地看著,“還不錯啊,小武生,哪學的。”
“為了下部武打片準備,”傅學淵開玩笑。
林宇思當了真,“真的嗎?什麼片子,不會是網上傳言的著名導演導演的片子吧。”
“你會看娛樂新聞,還真有些意外。”
林宇思忙掩飾,“無意中看到的,因為公辦室的女孩老在說你的事,就去看了一下。”
傅學淵目光銳利地看著林宇思,林宇思裝著沒看見,快步向校外走去。
傅學淵帶上帽子和麵罩,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