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裝在包裡,包被阿Bei提了去,找不到人,也聯絡不上。想想,或許是自己想歪了,根本就不存在這樣或者那樣的驚喜。看人海茫茫,當務之急便是先找到阿Bei再說。這麼想,又折回原來的巷子。
阿Bei正抽著煙,瞟了眼嚴曉娉,似乎是等急了,陰著臉,低聲質問:“跑哪去了?”
“我還想問你呢,出來的時候沒見到你,就去廣場找你了。”
阿Bei沉默了片刻,或是想明白了,蹭了蹭菸頭:“給你,剛買水去了。”說著,遞過一瓶礦泉水。
“看吧看吧,是你先走開的。還怪我!”嚴曉娉說著,帶著點小嗔怒,擰了擰蓋子,又塞回阿Bei懷裡:“擰不開!”
阿Bei會意,替嚴曉娉擰了瓶蓋。事實上,嚴曉娉是有能力擰開蓋子的,只是生命裡多了阿Bei,那生活裡的依賴也就越發地多,越發的明顯。
吃飯的地方定在商場十樓的異國餐廳,也買好了電影票。
走出巷子,巷口的小丑也衝著阿Bei招了招手,又用氣球折了一隻小狗。
“我這也是他送的!”嚴曉娉說著,又晃了晃手裡的氣球。想想,多少有些不甘心,便試探著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廣場有點奇怪?氛圍特好,每一個人都是笑著的。小丑送氣球不要錢,小天使送玫瑰也不要錢。看那幾個銅雕,還有那些個米老鼠、白雪公主。要平常時候,他們不是要擺個帽子收錢的嗎,今天也沒有?就好像…純粹是來送歡樂的。又感覺是在醞釀一場驚喜。”
“應該是一場慈善活動吧。”阿Bei說得平靜,卻又像是給嚴曉娉澆了一盆冷水: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可再想想,阿Bei能陪著她逛街,陪著她吃飯,陪著她看電影,這已經是最大的驚喜,這麼想,那沮喪的情緒又瞬間消逝,便也喜滋滋地樂著,揹著手,仰著頭,邁著大大的步子往餐廳方向走去。
兩個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餐,靜候。
最早的時候是大奶提了一句,說是這邊新開了一家異國餐廳,“Iheadream,看遍全世界的風景,吃遍全世界的美食,泡遍全世界的帥哥。就這仨夢想,我要一個都做不到的話,這輩子就白活了!”於是,又慫恿酒吧的一干人等也加入“吃遍世界”行列。這一干人等也包括了阿Bei和嚴曉娉。只是臨時開班會,嚴曉娉錯過了聚餐的時間。嚴曉娉沒去,阿Bei自然也沒去。等到那一撥人從餐廳回來,興致勃勃地講述餐廳的裝修、服務、菜品等等時,嚴曉娉也只能是流流哈喇子。
一份炒烏東,一份芒果糯米飯,一份咖哩蟹,再配一碗冬陰功,與兩個人而言綽綽有餘。只是味道上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神奇,也或許是自己的期望值太高,平心而論,這一頓飯“值得”。嚴曉娉舀了一口湯,喝著,又低頭看著窗戶外的廣場。天色漸暗,霓虹初上,廣場上的人群依舊是往來穿梭,絡繹不絕。小丑在,雕塑在,童話人物也在,只是那些在街頭給人畫頭像的畫家們陸陸續續地收了攤。
“你皺一下眉頭。”嚴曉娉嘬了一下嘴角,笑眯眯地說著。
“好端端的皺眉頭幹嘛?”
“皺一下皺一下。”嚴曉娉小聲地撒著嬌,見此,阿Bei也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別鬧了!”
“就這表情!”嚴曉婷的嗓門突然間提升了不少,看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又縮回腦袋:“就是這個表情,太像了!”
“像什麼?”
“我去廣場找你的時候見到一個畫畫的男人,就那塊。差點把他當成了你,背影特像你,比背影更像的是眼神。”看阿Bei的眼神發直、表情僵硬,似乎嚴曉娉也預見到了什麼:“不會,不會是你哥吧?”
剛說完,阿Bei便噌地從沙發上跳起,似乎是猶豫了片刻,卻也僅僅是猶豫了兩秒鐘,
在兩秒鐘的遲疑中,她清楚此時的離開對於嚴曉娉而言是種不負責任的傷害,或者會心寒,或者會失落,又或者會覺得自己不受重視。但那又如何,她只是想找到那個作畫的男人,看清楚了,問清楚了。這一刻等得太久,太彌足珍貴,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再耽誤一秒,夏蓓和夏果這輩子都不會有見面的機會。她也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她要找到夏果,那個失蹤了7年,卻也困擾了她整整十年的親哥哥。
於是乎,她噌地跳起,轉身離開。
三步並作兩步,她扒開端菜的服務員,又扒開擠在電梯前的人群,她恨不得往下跺上幾腳,好讓電梯快點下墜。這一刻,她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她要直截了當地問夏果:人是不是他殺的?真相到底如何?為了脫罪,他有沒有利用過她?那些混混的失蹤又跟他有沒有關係?而這些年他又究竟去哪兒了?做了什麼事?接觸哪些人?是一步一步走上更泥濘的深淵,還是改過自新?又或者,一切都只是個誤會,王萌萌不是他殺的,張春曉不是他殺的,那些混混的失蹤也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一些都只是誤會,他從沒有利用過最信賴他的妹妹,更沒有傷害過他最愛的妹妹。
是不是這樣?還是說,那只是個巧合,王萌萌的死是個巧合,嚴曉娉遇見那個和她長相相似的男人也只是巧合。
電梯剛開了個縫,她就迫不及待地扒開人群。兜裡的手機刺啦刺啦地響著,她一邊往廣場上跑去,一邊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嚴曉娉打來的,剛接起,卻一不留心撞上一個男人。那男人也是急急忙忙,似乎在追趕著另一個男人,又似乎是被另一群人追趕。兩個人都在跑,倒不是迎頭相撞,只是胳膊蹭了一下,手機甩飛,啪一聲砸在地上,裂成三塊。男人罵了一聲“我日”,跌倒在地,又滾了兩圈。阿Bei穩穩地扎住腳,回頭看了一眼,啥都不說,便連手機都不要了,這又急急忙忙地往那些畫家的地攤跑去。
還有些三五個人,多是漫不經心地收拾著自己的畫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阿Bei環視了一週,扒過一個人的肩膀,又扒過另一個人的肩膀,不是,都不是。或許是她的慌亂擾亂了畫家們的節奏,紛紛質問是怎麼回事。
“哥,夏果,夏果!夏果你在哪裡,你他媽在哪裡!”阿Bei自言自言,一聲高過一聲,又在原地轉了兩圈,抓過一個女孩的肩膀急切而焦慮地說著什麼。女孩身後的人群裡衝過三五個警察,只是路過,急急忙忙地往一邊的商場跑去。阿Bei不由地一驚,似乎那些警察是衝著她來的,衝著夏果來的。那抓著肩膀的胳膊緩緩放鬆,垂下,阿Bei往後退了兩步,這又轉身離開。
“你是不是在找人?”身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冷不丁地問道。
阿Bei轉過身,木了一會兒,怔怔地看著。
“你是不是在找人?”老者又問了一遍。
“有沒有個跟我很像的男人,三十多歲,個子應該很高,帶東北口音,之前在這裡畫畫?”阿Bei說著,這是她第一次跟陌生人在不是一問一答的情況下說這麼多話。
女孩搖了搖頭,老者也搖了搖頭。另一個長髮的男人卻跟著說道:“我知道,來過幾次,但不經常來。就見過也不認識,他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
“走了有一刻鐘了。”
“往哪走的?”
“那,”男人指了個大概的方向:“那邊是公交站,往下一條街拐角還有個畫廊……”
不等人說完,阿Bei便匆忙道謝,匆忙離開。一刻鐘,或許他剛從噴泉走到公交站,或許他想要的公交車還沒來。阿Bei加快了腳步,健步如飛,恨不得用五十米短跑的速度跑完這1.5公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如今卻又似隔了天涯海角一般的距離。人群依舊是熙熙攘攘,又有些年輕人推著單車橫在路邊。阿Bei氣喘吁吁,渾身乏力,腳步也變得越來越沉重,似乎整個人的筋骨都被抽去了一般,她多想坐下來歇歇,又或者直接癱倒在地上。可看不遠的公交站臺,來了一輛車,又走了一輛車,來了一撥人,又走了一撥人,她也只能是繼續跑,盡她所能,盡她最大的極限,一步一步,快速而疲憊不堪地向公交站臺靠攏。
站臺上倒真有個背畫框的男人,走進了,卻也不過是個二十不到的小男孩。再看其他人,也都是無關的路人。阿Bei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體力透支,扶著廣告燈箱一點一點往下,又一屁股坐在了站臺上。依舊是那來來往往的人,好奇地打量著阿Bei,又或者和同伴竊竊私語。有人伸出了手,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阿Bei沒有理會,甚至連眼皮都不削抬起。她撐著胳膊,努力地站起,卻木然發現胳膊疼得厲害。生疼,像是要斷了一般,那應該是之前撞的。回想那被撞的男人,一手緊按著另一手的肩關節,怕也是撞得不輕。似乎還有些面熟。自然,這與她無關。當下的這一刻,她唯一關心的是夏果去哪了,那個男人是不是夏果。或者他已經上了車;或許他走得慢,在人群中和她插肩而過;或者他的公交站不是這個;又或者他就住在附近,根本就不需要坐公交車。男人告訴他,他來過幾次,不常來。或許明天他就又來了,她大可以等,大可以天天來。嚴曉娉還在餐廳等著她,怕是已經吃好了,也不知道嚴曉娉能不能理解她的這份焦慮,這份迫不及待。
再想想男人的話“那邊是個公交站,往下一條街拐角還有個畫廊……”想想,或許真是這樣,夏果不是來坐公交車的,他是去畫廊看畫或者賣畫的,又沒準,畫廊裡的人真就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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