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世襲
沙府,一直守在門邊的老管家,老遠望見他回來了,提起的心終於可以放下:“少爺,老爺讓您回來以後,去一次內堂。”
“我知道了,福伯。”沙帆夜淡淡地答著,腳下大步流星。
沙將軍,曾因征戰西戎之地受了重傷,雖只四十餘歲的年紀,卻常年臥病在床。
沙夫人笑看兒子:“夜兒,今日又上哪裡瘋去了?你爹等你很久了。”
“爹,娘,孩兒上淡銀山練拳,回來晚了。”沙帆夜恭謹地問安著。
“哼,”床上的將軍斜靠著,病容憔悴,卻英氣不減當年,“皇上就快要封你為將軍了,看看你自己,老往那山上跑,也沒個自覺的樣子。”
沙夫人忙為他開脫著:“老爺,您也不能這麼說夜兒啊,他還不是為了練習家傳的武學嗎?他那麼努力,以後一定可以建立赫赫戰功的。”
沙帆夜見他心情不錯,便欲講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爹,其實孩兒覺得,如今四海昇平,外族歸心,我們沙家也是時候功成身退了呀。難道,爹不認為沙家代代為虛名所累,都只能與戎馬為伴,無法縱情山水嗎?”
“混帳,難道等戰亂了,再練兵習武不成?”沙將軍拍榻大怒,“你,你這跟誰學來的靡靡想法,還不快與我出去,抄兵書一百遍。”
“好好好,老爺別生氣了。”沙夫人居中調停著,她拉著沙帆夜出去,“夜兒,你爹也是很擔心你的啊。我們沙家代代單傳,又是將軍世家,赤膽忠心的。你這些話,心裡想想可以,不可再讓你爹聽見了,知道了嗎?”
“少爺,今日大喜啊。”管家福伯樂呵呵的,忙碌著在沙府上下,張燈結綵。
沙將軍破例在夫人的攙扶下,來到正廳,語重心長地教誨著:“夜兒,你入朝之後,可要好好光大我沙家門楣,讓那個只會鬼畫符的天師也曉得我沙家將軍的厲害。”
想著今晨的這些,沙帆夜有些煩了,將軍,將軍,真做了將軍,還真的虛與委蛇呢。
皇上皮笑肉不笑,一殿之臣們客套中或帶著揶揄,或有些諂媚。
此刻回家,定還是一番自幼熟記的教誨,倒不如還是去……
“不再見他?”丹銀獨自徘徊於下山的小路上,喃喃自語著,“可我平白地受了他那麼大的恩惠,總該想法子報答才好啊。”
“該如何報答呢?”銀杏樹仙繼續皺眉思索,絲毫沒有覺察到有人接近:“你要報答誰啊?”
“你?”抬頭望那身玄青色的鎧甲,是沙帆夜,今日的他氣息似乎改變了,竟能輕易靠近過來。
“你想報答誰是不是?”沙帆夜好心地出著主意,渾然不知那個“誰”就是自己,“就去問他有什麼心願,幫他完成就好了嘛。”
“是這樣啊。”丹銀輕笑著,倒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如果是你呢,你有什麼心願?”
“我?我的心願啊。”沙帆夜其實一直有這樣的心願,只是總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如果是我,我會央求你,教我撒豆成兵之術的。我看史書記載,撒豆成兵,可以讓雙方兵不血刃,何樂而不為呢?”
“雙方兵不血刃?”丹銀有些吃驚,這怎麼可能。
“是啊,我方不費一兵一卒,敵方也不會受傷,不錯吧?”沙帆夜理想化地笑著。
“我想,你曲解撒豆成兵的意思。”丹銀的臉不自覺地扭曲起來,似笑非笑,“這是一種有違天和的陰險法術。對於施術者而言,有損陰德;而被這些豆兵傷害的人,無論是死亡還是傷痕,都是真的。”
“啊?”沙帆夜有些失望,但還是坦然接受,“是這樣啊,那就算了。反正你要報答的人,也不會提那麼奇怪的要求吧。”
“你怎麼會想到學習這種法術?”丹銀雖然不能滿足他,卻仍不禁好奇一問。
沙帆夜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拍額笑道:“對了,我還沒說過自己的事情吧?我們沙家,是藤華王朝開國大將軍之後,有世襲的爵位。”
丹銀看看他的裝束,也不意外:“那你也是將軍了?”
“恩,皇上已經正式敕封我為大將軍了。今天,我是特別來告訴你的。”沙帆夜也沒想到,會在半山腰遇到他。
“那可得恭喜你了。”丹銀淺淺地笑著,該如何報答這個人呢,他已身為人臣,又是武將,日後必不可限量。
“也沒什麼啦。”沙帆夜總覺得他能瞭解自己,索性一吐為快,“我家代代尚武,難免為皇上忌憚。我爹總想讓我光耀門楣,他怎麼就看不透,皇上並不願意我沙家榮妻蔭子這個事實呢。照我說,不如掛冠遠去,縱情山水之間。從前,我不懂官場,不知人心險惡,總覺得學得一身武藝,就能為國出力,繼承先祖的榮耀。真到了這麼一天,才回味過來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居然能看得那麼透?”丹銀顯出欽佩之色,面前的他,才短短几日不見,見地竟如此不凡了。
“還好啦。廟堂之上,人云亦云,真不如清山秀水,與自然近在咫尺這般快樂。”沙帆夜面露嚮往之色,既而輕嘆,“若非家有尊長,我日日住在這山上了。”
銀杏樹仙展顏一笑,或許此人竟有修仙之福呢:“即使風餐露宿,你也願意麼?”
沙帆夜自是猜不透他的心思,雙手平攤:“天不遂人願,奈何奈何。丹銀,日後,我俗務纏身,怕是不能常來了。你,多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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