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凜,凜。醒一醒!”
耳鳴混雜著劇烈的頭疼催得神志微微轉醒,一盞風燈在頭頂的帳間搖晃,依稀看見幾張熟悉的臉在模糊的視界中晃動,卻越發不清明,神志再度沉入漆黑的黑暗中。
“……少爺,小顏少爺!你冷靜點!”
“喂!沒事的,還活著!你們小點聲,煎藥去!哎青池,快來看看!”
“傻大個,就你吵!走開!”
紛亂洶湧的嘈雜聲在耳邊起伏,卻迷離而虛幻,意識彷彿剝離了軀體,鍾凜彷彿能看見自己鮮血淋漓躺在木床上,帳篷裡滿溢著藥草氣息,沸騰的滾藥在火爐上煮著。
他還不能死,還不能離開這裡。但是他卻沒有力氣醒來。他硬撐著想讓自己清醒,卻每每陷入混沌的黑暗。
直到一股溫熱的液體灌入他的喉嚨,帶著涓流般的生命力,一下子就緩解了喉嚨的乾渴。他沉睡一段時間,又醒過來一段時間,每次都被灌入幾絲溫熱液體,不知呆了多久,他終於有力氣睜開雙眼,一股奇異而曖昧朦朧的香氣漂浮在黑暗的帳中,藉著如豆燈火,他朦朧看見一雙溫暖金眸正俯瞰著他,帶著讓他著迷眷戀的溫度。
“老梁……”他懶懶的呢喃道,感到手背被握住,便由著對方握了,無力揚了揚唇角。身體已經不那麼疼了,神志卻依舊是混沌的,他感覺對方把自己扶了起來,又餵了半碗溫熱的什麼東西,一絲液體自吞嚥的唇角流下,對方用拇指給他耐心抹了抹,他靠在那人肩頭,只覺得平靜而安心。
片刻,他感覺溫熱的氣息近了,仰了仰頭,雙唇卻被另一方溫熱雙唇封住,他反手扯住對方衣襟,手指顫了顫卻不願推開,掌心與對方五指相扣,反而熾烈纏得更緊。溫熱的親吻若即若離,片刻轉成炙熱的纏綿,對方的舌尖輕易抵進來,卻又有些小心翼翼捕住他舌尖糾纏,他只覺得好笑,這人少見顧及他的感受起來,便反倒回吻得更狠更炙熱,撩得那個吻越發撩火纏綿。
他的意識在濃郁朦朧的香氣中緩慢起伏,身軀衣料抖開,身體深處久違的烈火被點燃,那人把他碾在身下,溫熱肌膚相親相貼,精赤身體熾烈相互交纏,帶著薄繭的手掌生澀而渴望的撫過全身,手掌捧住他的後腦托起,又是硬生生堵住雙唇霸道纏綿起來,兩人氣息漸在纏綿中急促。
久違的纏綿和親吻,鍾凜有些混沌的抓著對方後背衣料,只感覺到對方的吻急促落在頸背耳根,大掌順著下腹往腿間滑去,微微動了動腰背,朦朧思緒有些緊張卻沒想制止。對方吻著他的胸膛,吻下下腹,手指慢慢撫弄著他,讓他喘息漸漸粗重,攀著對方肩膀微閉了雙眼,享受著肌膚相貼的炙熱快意。
直到腰間纏著繃帶的傷口一陣刺痛讓他清醒了幾分,老梁?他朦朧的思緒中突然察覺出了幾絲不對,他在做夢麼。梁徵不會在這裡,那雙金眸……這個人……到底是誰!?
“……滾!滾開!”
他驟然像被狠狠燙了一下,猛力推開那個將他攬在懷裡的男人,不顧傷口扯疼,狠狠撐身往後退去,伸手就去抓身邊的劍,手背卻被一隻有力的手一把按住,那個精赤上身的男人盯著他,金眸在黑暗中閃著篤定而炙熱的光亮,啞著嗓子道:“是我,別擔心。”
“是……是你。是你!?”鍾凜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面前那個在朦朧光線下有著堅實身軀線條的男人是誰,他辨認出了那熟悉的眼神,腦中忽然浮現出方才炙熱的纏綿和親吻,近乎出格的放縱……
“……滾!他媽的……你給老子滾!”
一股沒來由的可怖反胃感擠壓進他的腦中,他猛然全身一陣冰冷,幾乎連手指都有些哆嗦,胃中可怕的翻騰著,他狠狠甩開對方緊握著自己的手,幾乎像被蛇咬了一口。
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可以?幾句話在鍾凜的腦海中不斷盤旋著,但當他看到對方的眼神時,卻又怎麼都說不出口。鍾顏盯著他,那雙金眸裡有了幽暗和居高臨下的傲然,帶著神祗特有的目空一切的凌厲。
“有幾次,你受傷半睡半醒的時候,你也一樣接受我了。你是想要我的。”鍾顏冷冷盯著他,金眸裡倒映著他的身影,鍾凜發現自己怎麼也沒法把面前的青年和幼年那個有著一雙清澈青眸的孩子聯絡起來,古神的血脈太強大了,漸漸吞沒了另一半不同的血脈,最終鍾顏越來越像梁徵,就連那雙明鏡般的青眸也最後變成了傲然俯瞰塵世的流金之色。
“你記得嗎?小時候,你把我抱在懷裡,你從來都那麼對我好,什麼都可以給我。現在呢?現在你不喜歡我了?”
鍾顏靠近了幾分,伸手慢慢將他拽過來,鍾凜條件反射般退了退,手指在被褥中一片冰涼,心底也漸漸被寒意滲透。他突然覺得面前那個曾經熟悉的孩子也會那麼陌生,不,也許這個人早就不能被稱作“孩子”了,只是自己根本一直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種事……這種事不一樣,你不明白……只能……”他企圖解釋,後背一陣陣的發緊。
“你想要我留在你身邊,對嗎?我是你這幾年來唯一的精神支柱,你一直在保護我,以後,換我來保護你了。”鍾顏的聲音低沉而顯得沙啞,他靜靜在微光下看著鍾凜,帶著近乎讓人覺得扭曲可怕的一種居高臨下的平靜。
“他可以抱你,我就不行麼?為什麼只有他才能這麼做?他離開你了,在最困難的時刻也從來沒有保護過你。我會變得更強的,我會取代他的位置,我一直很想……”
“——住口!”鍾凜有些難以抑制的低吼道,神經在劇烈的刺激下突突跳動,他緊盯著面前的青年,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麼會……怎麼會這麼想?!”
“你一直都沒有其他的眷侶。我想要你,從三年前就是。”
“——住口,給我滾!”察覺到對方伸手想抓住自己的手臂,鍾凜難以抑制抓起暖褥的鐵碳爐狠狠砸了過去,鍾顏卻躲也沒躲,手掌大小的鐵碳爐不折不扣砸裂在他的額角上,炭灰散得遍地都是,瀰漫撲面,滾熱的火炭火灰從鍾顏堅毅深邃的側臉上墜落下來,帶著滾燙猙獰的黑紅色燙傷。
鍾凜愣住了,他看見那滾熱的碎碳滾落下時面板翻起的猙獰燙傷,一時卻又狠狠心底深處疼了一下,那心疼糅雜在心底反胃的違和感間,近乎讓他崩潰。他剋制著自己不伸手去碰鐘顏,之前哪怕鍾顏有一個傷口他都要自責許久,現在,他覺得他們之間彷彿有什麼弄錯了,可已經走得太遠了。
鍾顏漠然的看著他,被砸傷的額角間漸漸滲出一絲血跡,猙獰翻出皮肉的燙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最後只留下一絲乾涸的血痕和堅毅俊美如初的年輕面龐。
“你真的要我走嗎?凜?哪怕被阿修羅碰,也不願被我碰嗎?”
“……滾!別再說了!!!”鍾凜努力抑制住內心深處岌岌可危的崩潰,嗓音有些失控。這可怕的妖界,優勝劣汰血氣猙獰的妖界,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妖界親手養大了一個怪物,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鍾顏最後看了他一眼,隨即驟然站起身來,扯過衣服頭也不回掀帳走了出去。鍾凜留在原地,手指慢慢握緊,盯著鍾顏離去的方向,心中憎惡和反感混雜著更為深沉的愧疚和心疼,他痛苦的抓緊了頭髮,第一次覺得近乎不知所措。
“喂,將軍,小少爺牽馬一個人走了!你們怎麼了?吵架了?”
大半刻,青池皺眉從帳外掀帳進來,劈頭就問鍾凜道,還未問完就愣怔了一下,他看見鍾凜雙眸通紅,神色憔悴而疲憊,眉關死死皺著。
“他要走,讓他走,隨便他去哪。”半刻,鍾凜才緩緩擠出幾個字,拳頭在被褥上握得發白。
“他是你兒子!外面這麼亂,要是出了什麼差池……”青池一怔,有些意外,忍不住道。
“……夠了,他不是我兒子。”半晌,鍾凜才冷冷道,嗓音沙啞而疲憊:“也許從來就不是。就當老子傻,自己養大了一頭會咬人的狼。”
之後半月推移,鍾顏始終再沒有回來,烈風旅中士兵也開始猜疑,卻抵不過鍾凜一二再再而三的緘默。鍾凜在帳中養傷,卻一碗一碗狠狠灌著草原最為熾烈的烈酒,阿修羅王似乎重傷,又似乎失蹤,他搞不清楚,只知道阿修羅王猶如惡獸的大軍攻勢停了下來,如同潮水的攻勢一停,讓他們都有了休養生息的機會。
他帶著烈風騎疲憊的回到虎族領地腹地,整日用烈酒麻zui自己,昏天黑地呆在帳中,他如同希望重創了阿修羅王,原本該歡欣鼓舞,卻提不起半點精神。
有時他半醉半醒,意識中還想記得給鍾顏留著些吃的,在火爐上溫著壺熱酒,到頭來卻意識到鍾顏不會再回來,就悶不吭聲的盯著火爐發呆。幾年前,梁徵離開了他,但鍾顏卻願意離開神山和他回到凡間,那時他就珍惜透了這個孩子,發誓要好好保護鍾顏,鍾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再失去鍾顏,到頭來,卻連鍾顏也這樣離開了他。
“你真的要我走嗎?凜?哪怕被阿修羅碰,也不願被我碰嗎?”
他痛苦的皺緊眉關,胃中一陣翻騰,眼眶發澀。他從來沒有想過鍾顏會親口說出這種話。那混沌的一夜,交疊的雙唇和炙熱纏綿的軀體,想起來就讓他自責到幾乎眩暈,哪怕鍾顏成長得讓人近乎陌生,他也沒有想過要和鍾顏劃清界限過,然而,他似乎錯的太離譜了。
失去鍾顏彷彿在他心底深處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創口,他憎惡那夜近乎出格的纏綿,卻又刻骨的想念鍾顏,孩提時代充滿信賴的清澈雙眼,那個曾經像小尾巴一樣緊緊跟著他要他抱的幼小孩子,在他懷裡求取庇護的孩子,他寵著鍾顏,整夜整夜將鍾顏摟在懷裡入眠,這孩子就是他的寶貝,他哪怕死也要保護的至寶。
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心像被掏空了,人也迅速憔悴下去,青池似乎瞧出了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往他帳中送了許多滋補藥物,催促他喝下,關翎和刑風幫他分擔了軍隊的事務,他呆在帳裡,卻沒有心情享受清閒。
“你擔心他,就出去找他呀。”鴻真端著酒碗坐在帳裡,瞅他許久忍不住道。
“不。隨他去了。”鍾凜疲憊道,灌了一大口酒,視線混沌道。
“你自己又心神不寧的很。無論小子做了什麼事,若是能原諒,就不要計較了。”鴻真摸了摸下巴,斜眼打量了他半刻:“那小子真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將軍,辛震統領今夜酒宴有請,請將軍務必光臨。”
鍾凜正欲介面,一個結實的虎族士兵突然掀開帳簾躬身一禮道,隨即便轉身離開。鍾凜和鴻真對視了一眼,又陷入了沉默,他的視線望向帳外,帳外冬日荒涼的數萬風中蕭瑟顫抖的長草底下已然長出了新鮮的綠色草芽,無數野花的花苞正剛剛頂開泥土,在土壤中孕育新一輪的芳華。
春天在冬日的嚴寒中悄然到來,它藏在枝頭樹梢吐出的綠芽中,草間點點野花的花苞中,還有路邊楊柳拂起的柔軟綠枝中。在春日到來之際,青年的身影獨自踏過廣博的神州,跨越六界和光陰,獨自一人漫無邊際的行走著。
鍾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裡。神州正是兵荒馬亂的時節,他穿著一身黑色武袍獨自旅行,連把趁手的兵器都沒有帶。在白晝,他有時碰到過成群結隊的散軍,他們企圖劫掠他,劫掠這個獨自一人旅行不知死活的青年,他只是從最排頭的那個漢子手上搶下一把戰斧,就在黃昏之前將整片營地塗滿了鮮血。
然後他漠然坐在營地噼啪燃燒的篝火前發呆,腳下躺著殘缺不全血肉模糊的軀體,這時他總會想起鍾凜身體的溫度和鍾凜的嗓音,這像是會上癮的毒藥,他盲目的執著只換來鍾凜的反感和憎惡。他體內流著神的血脈,所謂道德禮教在他眼裡不值一提,他沒覺得自己渴望鍾凜有什麼不對。
“……你真的很強啊。很強。”
在那夜混沌曖昧的篝火光亮下,一個柔媚惑人的聲音在死寂的營地中瀰漫開來,鍾顏抬起眼來,一個裹在火紅衣袍裡的女體像幻覺般從篝火的陰影裡出現,眼角一點硃砂紅痣襯出嬌媚得近乎撩人心絃的容顏,黑髮垂地猶如黑色錦緞,白骨雕琢成的珠鍊墜在胸前頸間,那女子行走起來輕盈得彷彿腳不沾地,鍾顏一眼便看出她嬌媚撩人的微笑下,帶著濃厚鮮血的腥氣。
“我喜歡你這種強大的男人。喂,今夜與我走吧,我會讓你忘卻一切,英雄。”
在下一瞬間那女子便柔若無骨般躺進了他的懷裡,垂順黑髮間幽香惑人,火色長袍下露出半截潔白瑩亮的小腿,手腕環著他頸間,剪水般的眼眸清澈仰望著他,是無論哪個男人都無法拒絕的眼神。
“我可不是人類。”鍾顏撫摸她的黑髮,女子的黑髮柔滑而冰涼,像是誘人撫摩的冷緞,懷裡軀體嬌嫩柔軟,與他曾經擁著入眠的鐘凜的軀體天壤之別。
“奴家也並非人類。”那女子笑了,伸手撩撥著他的髮鬢,深情盯著他的雙眸:“帶我回去吧。”
那夜朧月升起,鍾顏跟著那女子回到了那女子的住所,那隱蔽在密林深處的妖魔洞府,洞內薰香馥郁,雕樑畫棟,紅緞珠簾,正是佈置成了凡間兒女繡閣模樣。那女子引誘著他上了鋪著紅緞的珠床,把紅唇湊近他的耳邊細密低語,嬌笑撩撥,他照單全收,把女子玲瓏軀體碾在床上,像是野獸將鮮嫩獵物碾在了爪下。
“我叫蘇玉。”那女子在纏綿間告訴他,玲瓏胴體在他身下低聲呻吟,最後呻吟轉成了嗚咽,她緊緊攀著他的肩膀,低聲求他輕些,他要把她弄壞了弄碎了,他卻絕不停下,讓那張嬌媚臉龐在身下哭得梨花帶雨般撩人。
他知道這個女人叫蘇玉,他還在那雙撩人如水的眼眸中讀出了更多。她是個妖魔,比起蘇玉這個名字,更多妖魔或者凡人都叫她玉骨夫人,他輕而易舉就讀出了這女子心底深處的秘密,那張嫵媚傾城的臉龐全是那些和她一夜春宵的男人的精氣和鮮血滋養而出,華麗柔軟的綾羅繡床下堆滿了男人的頭骨,他們整夜就在那些屍骸上纏綿。
這女人就像美豔絕倫又聰明絕頂的蜘蛛,把所有貪戀美色的男人誘入華麗的大網中,再慢慢一點點齧噬掉。那些讓人耳紅眼熱的床笫纏綿之事,是這個女子第一次徹頭徹尾教會了他,他很快就駕輕就熟,越發貪婪啜飲掠奪,他知道這女人同樣也把他當成誘捕入網的獵物,然而洞府中點的軟骨迷香對他卻沒有半點作用,由得他從容慢慢折騰懷裡的佳人。
情慾燃燒之際,他沒來由覺得越發焦躁飢渴,他探尋著對方的身體,嗅著女人的頸項,溫軟的鮮血在青色的細膩血管下流動,他忽然感到致命的乾渴,就好像他離開鍾凜身邊之後,再也沒有其他的事物滿足填飽過他的慾望。他還沒有意識過來之前,牙齒早在熱吻間扎進幼嫩頸項,直到烈日升起。
當他起身的時候,烈日已經照亮了整片陰暗的森林,羅床上華麗的錦緞上滲透了鮮血,他穿好自己的武袍,伸手拉好羅帳,本該內疚,卻滿心漠然。他大步出門,身後的繡床下露出一角堆疊的白色頭骨,一隻碧玉般剔透的手腕斜搭在羅帳外,不斷往下滴落著鮮血,血珠猶如斷線的珍珠落到地上,積出一攤鮮紅刺目的血泊。
“我猜,該有人教教你了,孩子。”
他剛踏入森林中,一個聲音便從身後傳來,鍾顏偏過頭去,凰陵披著黑色的長麾佇立在他身後,抱臂對他揚起唇角,血色蝴蝶在林間四處飛舞,猶如幻覺。
“明明是神的血脈,你的所作所為卻堪比魔族,你的殺意甚至比魔族更為純粹,而且……你沒有一絲悔意。”
“這也與你無關。”鍾顏冷淡的回答道,金眸瞥了一眼身後的高大男人:“再絮叨的話,也許你的屍體也會一樣永遠留在這片森林裡。”
“傲慢的神子。”凰陵低沉的笑了笑,坦然自若開口:“再多殺戮也填不滿你的渴望,太可悲了,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如果你逃避,就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他最終會知道誰才是最在乎他的那個人。六界紛亂,如果你能主宰這一切……充分發揮你的力量,你會成為妖界的霸主……然後你就能任意妄為了。”男人的聲音在林間青翠的鳥鳴間彌散開去,從容而平靜:“有個地方比妖界更適合你,那裡更黑暗,更殘酷,也更有趣。跟我來,我會讓你得到一切。”
“顏!別聽信這妖魔的謊言!”
一聲厲喝從雲天之際傳來,一條威光璀璨的金龍自九天間浩然俯衝而下,化作金甲神將身影,龍鱗戰靴重重踏於地面,金眸中威芒四射,居高臨下掃了一眼凰陵,譏諷道:“區區墮落鳳妖,竟如此狂言。再不退下,休怪我將你碾成塵灰血泥!”
“既然委羽神將咄咄逼人,我也並非不識趣之人,有緣再見。”凰陵揚眉,對來者傲慢得近乎咄咄逼人的態度並未惱怒,只是微微頷首,身影退入林間陰影,瞬間便彌散在了風中。
“鐘鼓。”鍾顏望向面前那金甲神將,略有些吃驚:“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你。”鐘鼓往前跨了幾步,正立原地緊緊盯著他:“你太久沒有回神山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父親大人會教你,我也會……”
“……我不會再回去的。”鍾顏打斷了他,不耐皺了皺眉:“我不需要你教我什麼,至於父親……他從未管過我,今後,我也不想與那個人有任何干系。你回去吧,不必再來找我。”
“顏,妖界黑暗骯髒,你年紀還輕,妖界邪魔歪道最會蠱惑人心,不慎便會誤入歧途……決不該在此久留!”鐘鼓上前半步,語調嚴厲起來,金眸凝視著兄弟,近乎有些急躁。
“這裡很骯髒?很黑暗?真是抱歉,我就是在這種黑暗又骯髒的地方長大的。”鍾顏聞言不由得嗤笑一聲,眼神深處漸漸冷了下來,語氣有些不善:“我就習慣這種黑暗又骯髒的地方,鐘鼓,不要攔我去路。”
“既然無法說動你,便只能動手了,無論如何,我會把你帶回神山,休要怪我。”
鐘鼓神色越加昏暗嚴峻,他凝視著鍾顏,洞明雙眸中隱約看出了面前青年身上正流溢而出的點滴煞氣,古神力量被煞氣浸染,越發邪氣暴戾,他清楚,若是不把鍾顏帶回神山,假以時日,這位與他流淌著同樣血脈的兄弟必會墮為凶煞嗜殺的魔神,那樣一來,便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動手吧,大哥。”鍾顏沉默半刻,突然冷笑出聲,金眸緩緩盯向鐘鼓,舔了舔唇角一絲血痕,眼中流露出一絲冰冷殺意:“自我第一次上戰場嚐到廝殺嗜血的滋味時,我就沒打算再回天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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