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沒去許家湊熱鬧,怎麼張四維卻到這裡來了?
汪孚林正期望張居正來一句送客,順便讓人領著自己這些人從和張四維錯開的路離去,卻不想張居正竟是笑道:“子維掌管翰林院,伯玉你這侄兒既然明年要參加會試,見一見他有利無害。來,我們迎一迎這位蒲州才子兼翰林院掌院學士。”
張居正竟然對張四維如此毫無芥蒂的態度,汪孚林不由得暗自驚訝。張四維和高拱私交那麼好,而張居正則是恨不得置高拱於死地,現在張四維竟是搖身一變又和新首輔蜜裡調油,這種改換山頭又或者說忍辱負重的能耐,實在太高了吧?而等到他第一個出了書房,看到那個正進院門的容長臉中年人,心裡的嘀咕就變成了幾分凜然。
“怎敢當首輔大人出門迎我?”張四維簡直不知道今日張居正發什麼瘋。若只有自己時來這一出也就算了,可旁邊還有別人,那別人當中還有汪道昆,這一傳出去,高黨中人會怎麼看他?會不會由此就把他完全打為叛徒又或者小人?而緊跟著,他就瞥見了汪家兄弟三個身邊的汪孚林。
他就是因為聽到張居正召見了此人,這才在離開許家之後直接過來的!
汪孚林當然不會覺得張四維重視自己更過於張居正,可那視線相交之際,他甚至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張四維早就認識自己。這無疑是不可能的。別說他記性好得出奇,只要見過一面自我介紹過的人就能過目不忘,只說張四維一直都是當京官,又怎可能見過自己?
那種違和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第四九四章 給你讓路!
對於張居正竟然親自在書房門口迎接自己,張四維顯得有些誠惶誠恐,接下來卻再也沒有往汪孚林的身上多分半點注意力。
張居正對於張四維的恭敬熱絡習以為常,至於那絕無僅有的迎接之舉,他甚至也沒有多解說什麼。等到一群人復又到書房坐定,他見汪孚林竟是站在汪道昆身後,一副老實少年的模樣,他不禁挑了挑眉,這才對張四維道:“今天偷得浮生半日閒,正好和伯玉家兄弟三個說些閒話,他們又帶了本家子侄來見我。子維你看這汪家少年的年紀,不妨猜一猜他如今是何功名?”
汪道昆即使和張居正是科場同年,可從前他在外任,張居正是京官,往來頂多是書信,可他回京升任兵部侍郎之後,就沒見過這麼平易近人的張居正。此時此刻,他忍不住回頭瞥了汪孚林一眼,暗道難不成是汪孚林剛剛那麵粉制敵的怪論,讓張居正暫時丟開了首輔架子,以至於少有地開起了這種玩笑?
而張四維對於張居正的這種口氣,心裡那就更加驚駭了。要知道,和汪道昆常年在外不同,他自從館選之後進入翰林院,就一直都是京官,走的路子和張居正如出一轍,唯一的區別就是,他中進士晚了張居正整整六年,又沒有徐階那樣遮風擋雨的老師,所以步伐要比張居正慢不止一籌。
在他印象中,上一次看到張居正如此平易近人,還要追溯到其尚未入閣的時候!他今天之所以會答應許國的邀約去了許家,正是因為猜到和許家女婿相交莫逆的汪孚林可能會去,誰知道撲了個空,後來得到訊息後,便來張府意圖試探張居正口風,本以為張居正總應該錯開兩撥人,誰知卻正正好好遇到汪家老的少的一堆人都在這裡,看樣子竟然和張居正相談甚歡!
因此,哪怕他千般滋味在心頭,此刻仍是打起全副精神,笑吟吟地說:“看上去應是十六七的年紀,若是平常人家少年,能夠中個秀才,那已經是家學淵源,前程可待了,但既然是伯玉兄家中後輩,又帶來見首輔,想來定然出類拔萃,是不是今科鄉試已經中了舉人,明年就要下春闈?還真是年輕啊,想當初我中舉,早已是二十三歲了。”
汪道昆知道張四維能夠起復,正因為張居正首肯,此時對方如此盛讚,他連忙搖了搖頭:“張學士當年十五進學,名列優等,雖二十三歲中舉,卻是鄉試第二名亞元,孚林豈敢相提並論?他不過僥倖中舉,明年下場試一試運氣而已。”
見張四維恭維,汪道昆謙遜,汪孚林站在後頭,暗想這還真夠無聊的。然而,他卻有一種感覺,張四維不像是猜出來的,更像是早就知道!儘管他和張泰徵前後打過幾次交道,張泰徵一次都沒佔到上風,可他絲毫不覺得那位張大公子會吃飽了沒事幹,對父親說道在他手裡吃虧的往事,既然如此,張四維又怎麼會認識他?想到這裡,他心裡正隱隱約約生出了某個念頭,突然就只聽有人問了一句話。
“汪孚林,你自己說,今科會試有把握否?”
見問話的赫然是張居正,汪孚林頓時在心裡哀嘆了一聲,隨即就豁出去了:“回稟元輔,沒把握。”
這樣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出乎了在場每一個人的意料,汪道貫和汪孚林打交道多些,還有點心理準備,汪道會險些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張四維搶在其他人之前,似笑非笑地問道:“別的舉人來參加會試無不躊躇滿志,期望於必中,你卻說沒把握?”
“縱使鄉試一省解元,參加會試也未必一次能中,更何況是學生?”汪孚林剛剛在張居正面前也都是自稱我,這會兒卻驚人謙遜了起來,“再者,能參加會試的無不是全天下各府縣的精英,很多人比學生多讀十年二十年書,資質又不比學生差,若學生豪言必中,那也太小覷天下英雄了。參加會試這種事,有幾個人心裡真有把握?既然其實沒有,那與其自欺欺人,還不如端正心態,如此若是不幸落榜,也就不會自怨自艾了。”
說到這裡,汪孚林又認認真真加了一句:“張學士以為然否?”
見汪孚林特別誠懇地看著自己,張四維雖很想諷刺,能夠想出那種詭計的你真是這麼老實的人,可他知道眼下絕對不該再多事,因此便欣然笑道:“小小年紀如此心態,難得。”
張居正卻只是哂然一笑,隨即看著張四維,意味深長地問道:“明年會試,子維可願意分一下重擔?”
此話一出,書房中登時一片寂靜。要知道,會試歷來是內閣中挑選一位大學士為正主考,然後從翰林院挑選一位學士或者侍讀學士為副主考,以張四維如今的官職,正主考是別指望了,副主考卻綽綽有餘。畢竟,從前張四維還當過會試的同考官,算得上經驗豐富。
然而,汪孚林此刻的第一想法卻是,張居正突然丟擲這麼一個問題,是想張四維當這個副主考,還是不想張四維當這個副主考呢?站在汪道昆身後的他正好能看到對面張四維的表情,卻只見那先是震驚,而後是迷惑,再接著則是自嘲。很快,張四維就站起身來。
“會試乃是國之大事,首輔不宜在此時當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