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後,迎來的是蜀國上下最最忙碌的時期。
苻堅帶領著召集到的前秦殘餘兵力,一併歸於謝玄麾下,只是在慕容衝那方面出了些問題。
慕容衝本是部下推舉而來,只為純正的慕容皇族的血統,稱帝不到一年,當的並不深入人心,又沒有什麼親信,如今又瘋了,神智有如孩童,哪還有人肯聽他的?
所以,西燕在群龍無首下,竟意外解散了,有思鄉的,歸家的歸家,也有投奔其他國家的,只有一支不足三千人的隊伍投入了謝玄麾下。
不過,西燕解散,也省了他們之後麻煩。
再就其它小諸侯國,有幾個當真畏懼蜀國那可怕的陣法,早早交上兵權,歸納於蜀國版圖,也有幾個駐足觀望。
而拓拔珪因為路途較遠,還未有什麼動靜。
姚萇那邊則是聯合到了桓家一脈,打算聯手對付蜀國。
晉國那邊因為司馬曜出走的訊息一直被太后封鎖,又沒有立新帝,所以,儘管沈逸不承認,但他的國民,還是把他當作自己的皇帝。
而如今,沈逸受傷,被安置在蜀國皇宮之十二宮之中。
溫和的陽光打在臉上,舒服的幾乎不像是真實的,而胸口傳來的陣陣疼痛,告訴他這一切並不是做夢。
他沒死,他還活著,他還可以繼續愛他的冉兒。
可是夢裡那張決絕的臉,那滿眼的恨意,那麼的真切而刻骨。
“沈公子,沈公子?”
是女子嬌柔的聲音傳來。
沈逸慢慢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潯陽郡主開心的笑了出來:“沈公子,你總算醒了,還以為你……”說罷,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好似就要哭了出來。
她親自幫沈逸扶起了身子,倒了一杯水送上。
沈逸接過水,乾燥的嘴唇動了動,暗啞的嗓子發出破粹的聲音:“冉兒,冉兒呢?”
潯陽郡主看他這副模樣,心裡更是一酸,儘管知道這並不是他的皇兄,可還是忍不住心生憐惜,忍了淚,道:“發財他,在上朝,自從幾日前的宴會之後,事情一下子多了起來,他現在成天忙著和眾臣商議軍事。”
她頓了頓,又道:“可能幾日後,發財會御駕親征。”
沈逸拿杯的手一抖,差點灑出幾滴:“御駕親征?”
心裡不免擔心起來。
他的腳,怎麼適合長途跋涉?雖說那陣法確實厲害,可是戰場兇險,千變萬化之中,誰也不能保得萬全,如果出了什麼事,讓他如何是好?
看出沈逸心裡的擔心,潯陽郡主沉思片刻:“其實,你也不必擔心,有我姐夫謝玄守護在他身邊,不會有事的。”
沈逸苦笑一聲,望進水裡的眼神逐漸暗淡了下來:“是啊!他現在有很多人守護著他——”
然後默默的喝著水,直到飲盡。
胸口的傷陣陣的疼,雖無性命之憂,但短期之內必定也好不了。
“郡主,”沈逸渴求的望著她:“可否給我個機會,讓我留在冉兒的身邊,我想為他做些什麼,即使他永遠都無法原諒我,至少,我不會再讓他受傷,也讓我,只要讓我每天都可以看見他,看見他平安快樂,就好。”
潯陽郡主搖搖頭:“沈公子,我知道你對發財的感情,我何不想你們能夠重歸於好,可是,這種事情,不是我給不給你機會,但若發財不肯,我又如何你把你安排在他的身邊?但若你真的想補償她,為何不成全他?”
、
沈逸詫然:“成全?”
潯陽郡主笑笑:“幫他完成統一華夏的夙願。”
“我可以?”
潯陽郡主堅定的望著他:“別忘了,你現在依舊是司馬王朝的帝王。”
三日後,沈逸帶傷去往健康。
第四日,裴冉身換金甲,策馬絕塵,帶領三萬精兵,開向了征戰的道路。
這一戰,便是一年。
在這場統一華夏的戰役中,雖說裴冉有戰無不克的奇陣,但是天下之大,光策馬行軍,就要走上幾個月,何況要對付姚萇和桓家兩股大的勢力。
好在,拓拔珪依然守信,也好在,晉朝與其聯盟。
姚萇和桓家的勢力再強,終抵不過幾個大國的包抄和那詭異的天書陣法,結果可以說是潰不成軍,裴冉依言履行了他仙台上說出的話,斷了姚萇的腦袋。
收編之際,沈逸親自送上玉璽,俯首跪在裴冉身前。
自此,天下終於一統,只是,當他立於世界的頂端,那白玉砌成的高臺之上,看見沈逸跪在他身前,俯首稱臣的模樣,卻是半點當初的憧憬也無。
更沒有一絲的快樂。
然終是覺得還不夠。
“司馬曜,”他冰冷的開口:“不要以為你做的這一切,會讓我覺得感動,或者,你用舌頭來舔我的鞋子,讓我看看你最後的誠意。”
本是頭腦發熱說來的一句戲言,誰知——
“冉兒,何止要我舔你的鞋子,哪怕再難堪的事,只要你開口,我也是願意的。”
然後,他看見沈逸趴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向他爬來,最後跪在他的腳下,伸出舌頭,細細的舔著。
裴冉身子一顫,像觸電了一般。
那上面,還染著戰場上留下的不知何人的血汙和那跋山涉水沾上的泥濘。
而他,卻不知骯髒的,毫不羞愧的,認真的,細細的舔著,好像在吃一個美味的冰淇淋,臉上,甚至還帶著絲絲笑意。
“夠了,”裴冉猛地挪開腳,不知所措之餘一腳把他踢了出去。
然後,身子才是慢慢地,難以自制的顫抖了起來。
原來他的心,終是不夠堅硬,不夠狠,不夠絕。
大典那日,裴冉坐在寶座上,接受著所有臣子的朝拜,只是這日,謝玄卻沒有來。
“皇上,不好了,輔國將軍病重了。”
裴冉一聽到這個訊息,腦子裡一片空白,連退朝都忘了吩咐,就飛快的向謝玄的住處奔來。
“皇上,將軍原有心疾,卻不知善養,如今操勞過度,心脈俱皆,已經是油盡燈枯,恐再無回天之力了。”
“操勞過度,油盡燈枯?”裴冉喃喃的重複著,顫抖著唇發出聲嘶力竭般的話語:“操勞過度,操勞過度,為何,為何?”
他一把抱住謝玄消瘦的身體,根根肋骨硌得他皮肉生疼。
那曾經可以讓他覺得安心停靠的溫暖港灣啊!為何如今,卻只剩下了一堆皮骨?
裴冉終於嚎啕大哭了起來:“玄,為何這麼傻,這麼傻。”
謝玄抬起那枯槁的手,撫在裴冉的後腦,那空洞的眼,卻不減當初的溫柔。
“冉兒,不要自責,人之命數,終由天定,玄能陪你至此,看你得償所願,也可安心去了。”
“不,你說過會陪我一生一世,得償所願?玄,沒有你的人生,即使成就了我一世的輝煌,我又要怎麼辦?”
謝玄長嘆一口氣:“冉兒,記住,不要再偽裝自己,開啟自己的心,誠實的面對它,與其自我折磨,不如重新接受吧!他,得到的教訓已經夠了。”
重新接受?
裴冉悽然:“不,如果接受,那麼你的死又算什麼?”
又算是什麼啊!
午夜子時,謝玄隕逝。
滿屋子人哭成了一片。
而裴冉,卻再也掉不出一滴淚,只呆呆的抱著謝玄僵硬的身體,不肯離去。
“冉兒,替我好好照顧母親。”
那是謝玄臨終的話語。
謝玄,他用他的一生,許了裴冉一個承諾。
他埋藏了自己最真摯的情感,彌補了裴冉缺失的親情。
有的情,不必訴說,卻讓人永遠無法忘懷。
有的付出,從不想回報,要的只是看他,一世無憂,便也心甘情願。
“我從未後悔我所做的,如果人生可以從來,我只希望讓冉兒不曾受過一絲傷害。”病倒前,謝玄曾這樣告訴他的母親。
謝玄入殮那日,三軍跪拜,舉國喪痛,皇宮內外,均是道道刺目的白。
裴冉一身孝衣,跪在墓前,任風吹雨打,足足跪了三日。
回宮後,他人只見裴冉滿目的冰冷,好像之前那個溫文的皇帝也隨著謝玄的死而一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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