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一生就會這麼過下去。
但是,人生太長!
生活總會用它的方式告訴你,你的際遇總是那麼的瞬息萬變。
肖謹言去B市的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邵要初三那年,成績一落千丈,老師找家長談話說:“本來文科功底就不好,作文連一半的分都拿不到,自打初二開始成績下滑,導致他不懂的科目就像滾雪球般越來越糟。”
各種壓力,讓本來就極度自卑的邵要在肖爸媽面前越來越沉默寡言,即便倆大人勸他沒必要放在心上。
畢業考試完畢,邵要終是鼓足勇氣,與肖媽媽商量想回村裡探望時隔多年的爺爺,肖媽媽欣然同意,早已不是當年無知不識字的稚兒,經過幾番車途輾轉,再次回到久違土培房前,年久失修的模樣已僅剩一點殘垣斷壁。
極度恐慌的邵要跑到鄰里處打聽,幾番唏噓,幾番打量,鄰里告知,爺爺獨居無子,又年老體弱,幾年前被政府送至縣城養老院,一顆幾乎停跳的心臟頓時才活了過來。
再次回到那個生活了十多年的院兒裡,邵要閉了眸子,左轉右數,一如從前歷歷在目,臨別前,雖有不捨,卻存了一番想見爺爺澎湃的心。
行到遠處,與一對質樸的夫妻擦肩而過,被問及那勝利五組還有多遠,邵要折了身子向後遙遙一指:“對面那間沒了頂的泥巴牆院兒,從它至左全都是了。”
夫妻萬分感恩,臉上帶著閃爍的激動與怯懦,背道而馳,各懷心思。
再見到爺爺,爺爺正被一個學生義工牽著到處走,突然而至的相見,還未做足思想準備,卻是熱淚盈眶,邵要高興得啞了口,嗚嗚哭聲跑上前,爺爺卻把他幾番打量,許久,才激動到:“是不是小要啊?”
邵要忍了淚拼命的點頭。
爺孫倆,抱頭痛哭。
難得的相見,互訴著衷腸,起先韶要沒注意,聊得久了,聽到,爺爺講過的話,每每翻來覆去又覆去翻來。
問:“小要終於回來啦?”“小要你回來啦?”“是小要啊?”
隔了幾分鐘,總是再問一次,說過的話,總是這麼幾句,邵要急得哭,問:“爺爺您是怎麼了?”
一旁的學生看不過眼,上前安慰道:“爺爺年紀大,記性差,可見他有多在意你,想起來總是問一問的。”
一下午,爺孫倆一個重複著問,一人重複著答,樂此不疲。
臨行前,爺爺抓住孫兒的手不捨著說:“一定要再來啊!爺爺老了,見一次總歸少一次了。”
邵要聽得哭岔了氣,一再點頭應允:“一定會再來的,還來很多很多次的。”
把爺爺送到房間裡,下樓後,再回頭,卻見窗戶口那個顫顫巍巍的身影,帶著一抹慈祥而熟悉的笑,目送他離去。走至拐角轉彎爺爺看不到的地方,邵要終於蹲下身子痛哭出聲。
至此,他才明白,老所包含的意義。
一直呆在老人身旁時並未察覺老人的變化,而時隔幾年,再見,邵要心裡隱隱湧出一絲不安,見面前是另一種不安,見面後更多是害怕的不安。
願爺爺長壽!
坐上回城的車時,再次看到車窗外那對問路的夫妻,人和人的相見即是有緣。
眼見肖爸肖媽忙著去B市的日子越來越臨近,邵要心裡像堵了石頭似的沉甸甸,沒想,兩日之後,轉機到了,雖然,邵要從未有預料過這樣的轉機。
一日晌午,天氣炎熱,肖媽媽才午休起床,聽到有人按門鈴聲,正奇怪開門時,門口站了一對面色蒼老的夫妻,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衣服的顏色洗得水白水白,只是還算潔淨。
“請問有什麼事嗎?”
婦人張口就問:“邵要在嗎?”
急切的話,急切的面容,一股說不清的感覺從肖媽媽心底湧出,細看之下,除去那份蒼老面容,竟覺得婦人有幾分面善,特別是那雙眼睛,看到這裡,心裡咯噔一聲音,肖媽媽按下所有心思,讓了老夫妻進屋。
原,老夫妻是邵要的親生父母,當年把小兒放在玉米地裡,被送黃書的老人撿走,兩人幾經周折,新近才打聽了老人的住處,誰知已人去房空,再在老人院見到老人時,夫妻倆除卻感恩,還打聽了邵要的新家。
爺爺起先不願露口風,心裡存了替邵要的打抱不平。才知,老夫妻當年窮得連一口糧都沒有,為了讓小兒有口奶吃,兩人隱了哭聲躲在不遠處,見到有人行遠又出來,如此,終是眼巴巴看著老人抱走了他們心愛的孩兒。
有時捨棄並不是不愛,只是成全與活路,這種心情,老人怎會不明白。
那天晚上,肖爸肖媽面容沉靜,看向邵要說:“不管小要是隨肖媽媽去B市還是回家,肖媽都想讓小要知道,你不是選了一個舍了一個,而是有兩個家。”
那晚,邵要頭一次叫了肖媽媽為媽媽,並抱著她哭著敞開了心扉,原,他最不捨的還有一個爺爺啊,“去了B市,我就再也見不到爺爺了,也許永遠也看不到,我不捨得,也不能,小要給媽媽爸爸磕個頭,感謝媽媽爸爸五年的養育之恩,您們的恩情,小要知道怎樣都報答不了,只願媽媽爸爸能快樂安康。”
原來,不是不被愛,而是被狠愛著。
親生父母並未捨棄他這個事實,讓邵要心裡的一個他都未知的疙瘩解開了。
那年放假肖謹言沒有回來,而是肖爸肖媽直接北上去了B市,送肖媽媽離開的那天,邵要把一封信交到她手上,說是轉給肖哥哥,被肖媽媽打趣道:“是情信嗎?哥哥可是交了女朋友嘍。”
邵要一張臉羞得緋紅結巴道:“並……並並非情信,只是一封感謝的信。”說完,粉了一張臉,低垂了頭。
肖媽媽愛憐的摸著孩子的頭,低低哭出聲:“孩子,你永遠是媽媽的孩子,媽媽很愛你。”
被抱在懷裡那刻,邵要忍了許久的淚終是流了出來,哽咽道:“對不起媽媽,小要一直都知道。”
現在後悔,當初未能給媽媽更多的開心,更多的心底交流,並非不懂,只是做不出來那種親暱,自卑一直橫在親情當頭。
與肖媽媽約好了隨時可去B市探望他們,肖爸爸拍著邵要的肩膀,只說了一句:“你永遠是肖家一分子。”
再多的不捨,離別終至。
看著檢票口依依不捨的人影遠去,一對質樸的夫妻走到小孩面前,一副欠疚的模樣,有些話,不必說,自埋在心裡頭,邵要擦乾淨眼淚,笑得天真直率,領著兩位老人步出了機場大門。
自此,與肖謹言上大學已分別一年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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