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彌散著骨灰,一種無法消散的死人氣息。
“沙夏是不是也死在這種地方?”別列科夫跟了出去,拍拍蕭胭的後背,頓了頓之後問道。只是,他沒有等蕭胭回答,自己卻嘆息了一聲,自嘲一般的笑了起來。
“一個死在佈列斯特要塞,一個死在薩克森豪森集中營,也不知道將來我會死在哪兒。”
蕭胭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她接過別列科夫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擦了擦嘴角,回頭問:“你還有其他家人嗎?”
別列科夫搖頭:“死在佈列斯特要塞的不止是謝爾蓋,除了我跟沙夏因為調動去了莫斯科跟列寧格勒,其他所有人都死了在那裡。”
佈列斯特要塞保衛戰是蘇德戰爭的開始,也是二戰全面爆發的序幕。
那些德軍撕毀的不僅僅是日內瓦條約,更是撕裂了人們劣根性的全部偽裝。
婦女,老人,兒童。
所有被俘虜計程車兵家屬都在戰役結束之後槍決。
如此殘忍,如此冷酷,卻又如此的平靜。
他們的眼中看不出同情與憐憫,彷彿在槍口前倒下的並不是人。
“你們心裡,到底還有沒有上帝!”
當奧斯維辛集中營被解放,醫生們為倖存者消毒時,一個蓬頭垢發身著襤褸的瘦弱女人衝出了隊伍,對著一個被俘虜的集中營軍官,聲音歇斯底里。
因為人手的短缺,當時蕭胭也被留下,與護士們一同協助盟軍的救援。她與一個蘇聯護士抱住那個女人,卻有些驚愕於她那乾癟軀體下爆發出的強大力量。
“你怎麼下得去手,你怎麼能下得去手!”女人尖叫著掙扎,揮舞著乾柴一般的手臂,“你也有孩子,你怎麼下得去手!”
“他們都是些孩子啊!!”
那個軍官身後,是個被蘇聯士兵押解的少年,面無表情,目光陰鬱。
他眼中看不到害怕與驚慌,也看不到悔恨。
有的是凌厲的讓人恐懼的銳利。
“你們都應該不得好死!”
“那是他兒子。”後來,別列科夫告訴她,“別看他才十四歲,他殺的人可能比我們都多。”
蕭胭沉默,轉頭時正看到鐵絲網中倖存的婦女拎著大批的猶太兒童跟著紅軍走出來。
戰地記者跟隨軍的攝像師一邊拍攝,一邊交談。
“這些東西,應該讓全世界都看到。”
1945年4月16日,蘇軍包圍柏林。
4月22日,薩克森豪森集中營解放。
當進入薩克森豪森集中營時,平素還十分風度的別列科夫彷彿被人下了降頭一般,忽然間變的兇狠而殘暴。
他無視了守衛軍投降的請求,放任了手下與憤怒的人們用最原始的方式發洩著自己全部的情緒。
這個時候,德軍基本已經全線崩潰,盟軍也從西線快速的推進。有許多集中營在守衛軍撤退之時開始了起義反抗,呈現在你我眼前的,是被扭斷脖子的看守,被溺死在水池計程車兵。
兇殘暴行之下孕育出的,是更加瘋狂而盲目的報復。
而從踏足德國本土的那一日開始,這場報復便已經開始。
在包圍柏林之前的其他德國城市,被強|奸的婦女,被打死的平民不計其數。蕭胭面無表情的看著一切是非的顛倒,在內心深處不忍的同時,生出了一種扭曲的快意。
我們曾經受過的苦難,不就應當讓他們也嘗試一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於《再見,奧斯維辛》
另外關於二戰全面爆發,好像珍珠港時間是最更常見的說法。
☆、第十三章(補完)
別列科夫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有可能,應該也給柏林扔一顆原子‖彈。”
那個時候日本已經投降,廣島跟長崎也幾乎被夷為平地,第二次世界大戰至此正式結束。而他站在被臨時改造成的法庭上,被指控下令屠殺數十位薩克森豪森集中營的看守與士兵。
“重來一次,我依然會選擇殺掉他們,因為他們本就應該不得好死。”
屠殺看守這件事情,基本每個集中營被解放的時候都發生過,其中最出名的並非是別列科夫,而是達豪集中營中的布希懷特中尉。
只不過,兩者有一點不同,別列科夫槍殺的不僅僅是看守,同樣也包含了集中營的醫生。
確切的說,是一位醫生。
穆勒。
她在後來的回形針計劃檔案中看到過,醫生資料的下一頁,寫的就是穆勒的名字。
在第一次審判結束之後,蕭胭去探望他,他問蕭胭:“你覺得沙夏的犧牲是有價值的嗎?”
蕭胭點頭:“有。”
別列科夫道:“他們告訴我,沙夏如果活著的話,會被送進古拉格。”
蕭胭一頓。
他接著道:“現在,包括我。”
蕭胭沉默。
他看著蕭胭,將一個沉甸甸的信封遞給了她:“幫我交給奧爾加。”
奧爾加是蕭胭醒來時見到的那個護士,她有著金棕色的長卷發,黑玉一般的瞳仁。她還有著白皙的面板,修長的頸,飽滿的雙頰總是泛著淺淺的紅暈,襯得眼波如水一般,波光瀲灩。
她既是士兵,也是別列科夫的戀人。
蕭胭接過信封,看到薄薄的羊皮紙清晰的印出了裡面物件的輪廓。
一個勳章。
那時的蕭胭已經因為懂得英、德以及俄語而成為了法院的一名文員,在短暫的探視之後,她開始試圖尋求關係而幫助別列科夫。
不過,在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的申訴得到批准之前,蕭胭就得到了他在獄中自殺的訊息。
那個時候紐倫堡審判正進行到關鍵階段,她記得,那一年春天的雨水特別多。
後來,蕭胭有將這個故事很簡單的向少校提了提,沒有提回形針計劃,也沒有提沙夏。當時兩人正在餐館就餐,少校聽完了之後微微擰起了眉,放下了刀叉:“那段時間軍中違紀行為很多,屠殺俘虜這種事情本身就是比較嚴重的事情,加之他在法庭上態度更為惡劣,也難免被拿來開刀用來以儆效尤。”
“可他殺的那些,確實是罪大惡極的人。而且,如果別列科夫沒有殺他們,那些人可能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少校沉默了片刻:“很多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餐後,兩人走在有些空曠的街道上。
入了四月之後,雨水開始變多,斷斷續續,淋漓不盡。她心裡算了算日期,恍然發覺,已至清明。
在兩人經過一個巷口的時候,深處傳來一陣吵鬧。
蕭胭好奇,側首探頭,看到兩個醉酒計程車兵正滿口胡話的拉扯著一個少女。那女孩衣著考究,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