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突然想起海邊臨別那天晚上, 他給她講《失樂園》裡面那對男女最終殉情時說的話：“那只是小說, 不是現實生活, 我們一定要也必須好好活下去，一起慢慢經歷人生, 一起慢慢變老, 我希望八十歲的時候還能這樣撫摸著你的頭髮……”

現在想想，這根本就是奢望。他們都無法好好活下去了, 他的前途盡毀，她也臭名遠揚，還背上了比過去更沉重的債務。

她苦笑，小說中的那對男女為了留住美好的時光, 選擇了殉情。她想到那時沈赫鈞總是藏在眉宇間的憂鬱, 時時流露出的沉重心事，就開始深深的懊悔，為什麼沒有在那麼甜蜜的時刻, 也和他一起殉情呢？那樣他們就不會如此狼狽，就可以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如今這些意願恐怕再也無法實現，他們都徹底的完蛋了，她還有什麼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去死吧，楊珂，你怎麼不去死？你這個禍害……”

這個時候，想想蔡雅婷這句話也不無道理，楊珂，你現在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怎麼不去死？她在心裡不斷的問著自己。

以前她其實很怕死，小的時候，第一次參加親人的葬禮，第一次思考生死的問題時，她內心總是充滿了絕望的恐懼。

她會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躺在自己黑暗的小房間裡，反覆的思考著，相對於地球漫長的百億年光景，她就只能在這世間擁有百年的光陰嗎？如果有一天她死了，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永遠就不存在她了？她的思想和靈魂是不是也就永遠不會有了？

雖然這是任何人都逃離不了的結局，可每每想起這些問題，她就害怕的抱住腦袋，蜷成一團縮在被窩裡不敢呼吸。

而現在想到死亡她怎麼就一點都不畏懼了？她想，死不就是像睡著了一樣，不用再去面對現實，可以從那些無窮無盡的煩惱和苦難中解脫出來了？

她只是覺得有點對不住父母，畢竟他們給予她生命，如果她放棄了，她不知道他們會是怎樣的撕心裂肺。

想到父母，楊珂就止不住淚流滿面，爸爸當年，是不是就是在這種極度絕望的狀態下才會選擇跳樓自殺的？她曾經很不理解，可是現在她完完全全的理解了，那種分分鐘想要解脫的感覺，是一般人無法體會的。

楊珂神情呆滯，踉踉蹌蹌的逆向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臉上時而微笑時而痛苦，路上各色的行人從她對面穿行而過，她卻沒有看到，直到迎面撞上一位步伐匆匆的中年婦人。

那婦人提著一大包的東西走的很急，也沒注意到她，兩人相撞後，婦人手中的方便袋被撞掉了，橘子蘋果從袋子裡滾了出來，撒的滿地都是。

楊珂彷彿無視這一切，繼續呆呆的朝前走著，婦人立刻火冒三丈，一把抓住楊珂說道：“怎麼回事？撞了人就這樣走了？”

她遲緩的站住，看了婦人一眼，沒有說話，視線卻越過她看向馬路上來往的車輛。

那婦人見她這副冷冰冰的態度，既不道歉也不幫忙拾地上的東西，越發的不滿，瞪著她就開始教訓，“我說你這姑娘怎麼這種態度？你爹媽沒教過你嗎，撞了人應該……”

道歉兩字還沒說出來，楊珂突然狠狠的甩開她的手臂，朝著馬路中間一輛疾馳的大貨車衝過去，在衝到大貨車面前的一剎那，她仰頭對著天空大喊道：“親愛的，我們來世再見！”

大貨車司機正在接電話，突然馬路中間衝出個姑娘，他驚得一聲冷汗，顧不得電話從手中掉了下來，就趕緊手忙腳亂的去踩剎車。

路中間發出剎車的刺耳巨響，一切都已經晚了，只聽見“砰”的一聲，楊珂被撞飛了出去，躺在血泊中，那個剛剛還怒氣衝衝想找她算賬的中年婦人早已被嚇的魂飛魄散。

……

沈赫鈞從看守所被保釋出來的時候，正是舊年的最後一天，走出待了幾個月的暗沉沉的屋子，陽光出奇的明媚，暖的不像是冬日，倒像是春天已經來臨。

父母、律師和司機都在大門口等著他，沈父攙著心臟病發剛出院的沈母站在車邊等候，沈母明顯的老了很多，憔悴了很多。

看見兒子出來了，她顫顫的走上前來，抱住他就哭了起來。

沈赫鈞和父親好不容易把母親勸住，攙著她一起上了車，車子剛發動起來，沈赫鈞朝窗外隨意的撇了一眼，就看到不遠處一輛醒目的紅車邊站著蔡雅婷。

蔡雅婷今天打扮的很素淨，長髮束了起來，穿著深色的大衣，她已經在那裡站了很久，沈家人早就看見她了，卻沒有任何人搭理她。

沈赫鈞馬上叫司機把車停住，打算下車去找她，沈母一把抓住了兒子：“別去，那個狐狸精害的你還不夠慘嗎？”

“媽，我跟她說幾句話就回來，放心吧。”沈赫鈞安撫了一下沈母，執意要下車。

蔡雅婷一直遠遠的看著這邊，不敢走近，隻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車開了一段又停住，當沈赫鈞從車上下來朝她走過來的時候，她落寞的眼睛裡立刻洋溢著某種興奮的火花。

“阿竣，你瘦了很多。”待他走近後，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摸摸他削瘦的臉，他卻身子一閃躲開了。

持續的審訊，他身心俱疲，面容憔悴，鬍鬚長出來不少，原本很俊秀的五官，現在倒顯出一種粗獷的滄桑感。

“謝謝你最終良心發現，把證據交了上去。”他的聲音仍是那麼清冷，不帶一丁點的感情，與其說是來感謝她，倒不如說他想看看她究竟還想玩什麼花樣。

“阿竣，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沈赫鈞看著面前的女人，沒有說話，那雙如杏仁般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含著期待，他的心中一陣悲哀，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曾經深深迷戀過的女人，不敢想象她內心是如此的狠毒和陰暗。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苦笑了一下，“我都這樣了，你還想和我在一起？”

“我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她很固執的答道，“不論你變成什麼樣，我心裡只有你一人。”

他沉默了，他絲毫不懷疑蔡雅婷對他強烈的佔有慾，在給基金操盤的那些日子，他已經讓人查到了數次陷害楊珂的幕後黑手就是蔡雅婷，也知道了這個女人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把楊珂從他的身邊趕走。

所以他才會利用她這種自私的愛，把她的仇恨轉移到陳麗芳的身上，從而來擺脫那個女孩的糾纏，那天晚上，他開車送陳麗芳回家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瞥見了黑暗角落裡的那輛紅色的保時捷，儘管只是一瞬間閃過，他仍然看到了蔡雅婷驚訝的臉。

之後，他一反常態的在蔡雅婷面前演了一出好戲，走這一招險棋的目的就是，如果他不能順利拿到陳麗芳要挾他的證據，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