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難相信六兒是早有預謀的，十三歲的孩子懂什麼？可六嬸就不一定了，那個大嗓門的潑辣女人，總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閒事管個不停，唯恐天下不亂。

六兒躲在合腰粗的梧桐樹下，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親眼目睹了弟弟和那名叫秋田的日本人發生的一切。

六嬸插著腰，趾高氣揚地拿下巴看人，尖銳的嗓音像一把刀子戳進了我和弟弟的心間，“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聽我們家六兒說了，冬遙，你弟弟是賣國賊。呸，不要臉，被日本人作踐了，還眼巴巴跟著人屁股後頭舔，這樣的人還活著幹什麼。”

我把弟弟護在身後，狠狠剜了一眼那瘦巴巴的男孩，那男孩躲在他那刻薄的孃的身後，低下頭不敢看我。

他什麼也不知道，那時，他只是碰巧在樹下捉知了，隔得太遠他不會聽清什麼，只知道弟弟和那個日本人湊的很近，模模糊糊聽見日本人問八路藏地道的事兒。回家後，他只隨口跟他娘說了幾句，他娘便上了心，拎著六兒的耳朵逼他一字一句地說，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可憐的六兒，哪兒捱得過六嬸的嚴刑拷問，捕風捉影的事兒愣是讓女人說得跟真的一樣。

六嬸是個大嘴巴，有如此好的話料怎能一個人獨享，她立刻一陣風似的奔了出去，把街坊四鄰都召集起來，連同那幾個八路軍，大嗓門嚷起來：“哎，都來聽聽哎，冬遙他弟弟，做了賣國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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